谈禅:梦蝶与苦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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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蓝云昌兄说起周梦蝶的诗与禅,说他的禅诗。
蓝兄说,周梦蝶是“苦禅”。这说法精到。似乎,不止蓝兄一个人这么说:周梦蝶的禅是“苦禅”。
问题是,禅是苦的吗?禅有苦的吗?为什么那么多人爱说“苦禅”,甚至专名“苦禅”呢?
想起了《景德传灯录》里“善导与仰山望月”的故事——
仰山问:“这个月尖时,圆相向什么处去?”
善导说:“尖时圆相隐,圆时尖相在。”也就是说,尖时圆相隐潜地存在,圆时尖相仍在圆中。
分析者说,“这有点意思,但尚是就知见而言。”
后来,云岩干脆说:“尖时圆相在,圆时尖相无。”他意思是说:尖时虽不见圆相,而圆相不失;而月圆之时,尖相尚未形成。
分析者又说:“这仍是就知见而言。”
后来,道吾禅师说:“尖时亦不尖,圆时亦不圆!”
分析者说:“这就超越了形象。”因为尖圆的相状,只是相互对待而言。如果在尖时心中没有圆相与它对待,又何以知其为尖为圆?尖圆皆无自性,绝去相待,则尖无尖相,圆无圆相。这才是禅悟的境界。
苦与甜,亦复如是耶——“苦时亦不苦,甜时亦不甜”?如是解读周梦蝶,当否?
附:周梦蝶诗五首:
《十月》
就像死亡那样肯定而真实
你躺在这里。十字架上漆着
和相思一般苍白的月色
而蒙面人的马蹄声已远了
这个专以盗梦为活的神窃
他的脸是永远没有褶纹的
风尘和抑郁折磨我的眉发
我猛叩着额角。想着
这是十月。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过了
甚至夜夜来吊唁的蝶梦也冷了
是的,至少你还有虚无留存
你说。至少你已懂得什么是什么了
是的,没有一种笑是铁打的
甚至眼泪也不是……
《摆渡船上》
负载着那么多那么多的鞋子
船啊,负载着那么多那么多
相向和背向的
三角形的梦。
摇荡着——深深地
流动着——隐隐地
人在船上,船在水上,水在无尽上
无尽在,无尽在我刹那生灭的悲喜上。
是水负载着船和我行走?
抑是我行走,负载着船和水?
暝色撩人
爱因斯坦底笑很玄,很苍凉。
《逍遥游》
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
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几千里也;怒而飞……
—— 庄子
绝尘而逸。回眸处
乱云翻白,波涛千起;
无边与苍茫与空旷
展笑着如回响
遗落于我踪影底有无中。
从冷冷的北溟来
我底长背与长爪
犹滞留着昨夜的濡湿;
梦终有醒时——
阴霾拨开,是百尺雷啸。
昨日已沉陷了,
甚至鲛人底雪泪也滴干了;
飞跃呵,我心在高寒
高寒是大化底眼神
我是那眼神没遮拦的一瞬。
不是追寻,必须追寻
不是超越,必须超越
云倦了,有风扶着
风倦了,有海托着
海倦了呢?堤倦了呢?
以飞为归止的
仍须归止于飞。
世界在我翅上
一如历历星河之在我胆边
浩浩天籁之在我肋下……
《九行》
你底影子是弓
你以自己拉响自己
拉得很满,很满。
每天有太阳从东方摇落
一颗颗金红的秋之完成
于你风干了的手中。
为什么不生出千手千眼来?
既然你有很多很多秋天
很多很多等待摇落的自己。
《垂钓者》
是谁?是谁使荷叶,使荇藻与绿萍,频频摇动?
揽十方无边风雨于一钓丝!执竿不顾。
那人由深林第一声莺,坐到落日衔半规。
坐到四十五十六十七十之背与肩被落花压弯,打湿……
有蜻蜓竖在他的头上,有睡影如僧定在他垂垂的眼皮上,
多少个长梦短梦短短梦,都悠悠随长波短波短短波以俱逝——-
在芦花浅水之东醒来时。鱼竿已不见,
为受风吹?或为巨鳞衔去?
四顾苍茫,轻烟外,
隐隐有星子失足跌落水声,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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