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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  命(短小说)

(2007-04-10 17:54:06)
分类: 精选小小说

换 <wbr> <wbr>命(短小说)

     (短小说)

                            

                               少木森

 

    暑假期间,小学生根茂溺水窒息,被搁在牛背上颠颠晃晃着放出肺里的水,给救活了。

    黄胡子大师指着那救了人的牛说:按断垣村的老规矩,杀了这个畜生祭河吧,换换孩子的命,保孩子一世平安。

    根茂爹是深知这条规矩的。他比根茂还小时也溺水一回,也是给搁在牛背上救活的。那时候,黄胡子还不是大师,是神棍,他也是翘着两撇胡子指着牛这样说的:杀了这畜生祭河吧,换换孩子的命,保孩子一世平安。但是,那个时候牛是生产队集体的,弄头牛来救救人可以,救下人后你就想杀了它,那可是滥杀耕牛,破坏集体经济,谁敢?!不过,黄胡子还是有他的办法的,他对根茂爷爷说:可以弄条狗当替身啊,只要把这畜牲的魂附到狗身上,杀了狗也就是杀了它呀,祭河照样是可以的,会保孩子一世平安的。那时候神棍的话有时还被指责为“妖言惑众”,到底没有现在大师的话有份量,听他话的人不多,根茂爷爷还是听的。根茂爷爷和黄胡子反复协商后,从根茂爹和一大群孩子的手中强夺去他家养的那条狗,以狗代牛,在他要死要活的哭声中,硬是把它杀了换命,换得他多发了几天烧,在高烧中一遍遍呼唤着狗的名字,却也换回了他这一世平安。现如今,这救人的牛是自家的了,一头牛在他家产中的比重也实在不算大了,再说这可是大师发话了,根茂爹也就用不着费太多脑筋去权衡什么,很干脆地决定杀这头救了人的牛,来为人换换命。而且按大师的意思,还要把排场搞大些,要让全村人都看上这杀牛换命的风光。

 

    要杀牛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孩子们知道后马上就去告诉还在发烧的小根茂。根茂大哭不止。孩子们拉着根茂的手,你一言我一语商量起来,最后决定拉牛到后山林子里避难。

 

    牛一拴入林子,慌慌张张的孩子们镇静了,一个个把抱来的草码好,拍着手高兴地乱叫。叫够了,一个个两眼痴痴地盯着牛,牛也盯他们。牛眼很大,里面是一个个小小的孩子在微笑。

    塞过草,牛缓缓晃动脑袋,挑挑拣拣地嗅着、抿着,舌头一伸,衔起草打折着崐卷入嘴里,抬起头咂磨起来,很象没牙的姥姥在吃面。姥姥说,有一头老牛老了就变成了牛外婆……牛眼皮下怎么老有两道泪痕,变成牛外婆的牛也哭吗?像孩子……根茂痴想着,用手把散乱的草往牛嘴边拨弄,吃完了,他又去抱码在旁边的草,又往牛嘴边拨弄。

    孩子们也拨弄起来。

 

 

    牛和孩子很快被找到了。

    两个壮汉用粗粗的三条绳子分牛鼻牛角三处把牛拴牢地村头一棵大树下。黄胡子大师醉醺醺念起了咒语,把一条红布扎上牛角。牛不安起来,两只前脚不停地交替提起、微屈、落下,又提起、又微屈、又落下,象在走,但绳子紧勒着,它已走不出命运的绳套,只是不停的原地踏步着、挣扎着。它甩甩头,想看清牛角上让它难受的东西,一见红,更加烦躁不安,粗粗的气流不断从鼻孔里喷出,伴着一声声哀哀的嗥叫。

    黄胡子抱来一捆草,连同酒味一道塞给了牛。牛连嗅都不嗅,瞅着黄胡子,瞅着人,瞅着孩子,瞅着小根茂。

    根茂已经哭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泪汪汪坐在地头;孩子们也在哭,也泪汪汪的。

    “没你们孩子的事了,站远点,把手背到背后。”大人们这样关照着孩子。

    孩子们倔着小性子,回答:“不,我们不!”

    父母们急得一个个跑过去拉孩子,粗鲁地把小手拧转过去。

    “看宰牛都要背过手去,牛神爷见了,以为你们双手被绑住,你无能为力,不是见死不救,就不怪罪了。懂吗?”

    “老师说,没有牛神爷。有牛神爷,你们还敢杀牛吗?”

    “胡说什么。胡说。背过手去!”

    黄胡子点上香,朝河的方向跪了又跪,拜了又拜,造够了一种碜人的庄严神秘气氛后,他一声令下:“蒙牛眼。”两个壮汉把一张麻袋扣向牛头。牛摇头挣扎着,哞哞叫唤,像求救,声音凄厉。

    “不能宰,不能宰呀!爸爸,爸爸呀,不能宰呀……”小根茂又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盯着父亲,用手摇着父亲,父亲不语。他喘着粗气,奋力挣脱手,不顾一切地向牛扑去,但父亲一把便把他抓了回来,又把他的双手拧转在背后,真象给绑住一样,真是无能为力了。他摇头跺脚号天抢地的嚎哭着,似乎连黄昏都听得颤抖起来,晚霞很快收起它的绚丽,铅块般悬在人们头上。

    “开斧——”

    黄胡子的一声斩令,冷嗖嗖的,像秋风扫着落叶,像秋雨湿着人心。

    砰!一声巨响,锋利的斧子向牛头砍去,牛本能地摆了下头,偏了,斧子落在牛眼边上,蒙眼的麻袋绽裂开来,牛眼圆睁着,在瞅人。血喷射而出,血雨如注,一片血光,一片混沌,糊住了牛眼,牛还甩着头,挣扎着瞅人。过一会儿,牛痛得蹦跳起来,怪叫起来,很是碜人。根茂挣扎着,大哭着,像是斧子落在他身上。孩子们也都跟着大哭,女人们也跟着哭了,有的男人也抹了一二把眼泪。

    砰!砰——又一连串利斧的巨大声响,老牛的叫声更凄厉了。它边怪叫着,边用全身力气蹦跳着,猛挣那牛绳。乒的一声,牛角上的一条绳子断了;再一挣,牛鼻子撕裂了寸把长的口子,鲜血淋漓。牛一声声悲惨地嗥叫着,根茂也一声惨叫着,捂住了眼睛,再不敢看这杀牛的残忍。咚嚓——是牛失前蹄摔倒跪地的声音,震在心头上,很响。根茂颤抖着猛然又睁开了眼睛,直愣愣看着利斧又一次次落在跪地挣扎的牛头上,那牛终于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头昂昂的,血光射出好远好远,整个天空红了,整个世界红了,血红血红的。根茂不哭了,脸上甚至掠过一丝笑,他看见姥姥坐在一片红云上,在讲牛外婆的故事,讲啊讲,没牙的嘴咂磨着,象牛在悠闲地吃草……一把利斧向姥姥的头上砍去……啊——根茂直了双眼。

    父亲摇摇他,没有反应;母亲也来摇摇他,还是没有反应。

    砰,砰,砰——连续不断的敲击声,惊破了村庄的寂静。牛连续不断地跪下又挣扎着站起来,站起来了又跪下,像在对人深深作揖,在苦苦哀求。哀求人们留一条生路?哀求人们赶快了结它痛楚的生命?在这一种氛围里,人心都颤颤的,铅块般的云投给村庄一片阴影。持斧人浑身颤抖起来,后退几步,垂下斧子,心惊胆颤地看着血糊糊的老牛朝着他磕拜,再举不起那斧子……

    黄胡子看样子心也颤颤的,他只得唾骂一声,借以给自己壮壮胆,而后撸把袖子,夺过利斧,恶恶地又向牛头连续不断地敲击。牛发出带血带泪的低哑惨叫声和最后充满生的渴望的悠悠长呼,在长空里缭绕不散……

    呜呜呜……哇——哭声先是几声,然后是一小片,然后是一大片;许多人纷纷跪下了,有孩子,有女人,也有一些男人。

    “把我绑起来,把我绑起来……我真的无能为力……把我绑起来把我绑起来呀……我真的救不了你,无能为力呀……”根茂两眼发直地喃喃着,呜咽着。

    “把我绑起来,把我绑起来,把我绑起来……”孩子们也都呜咽着。

    牛死了。血把土场个透湿,有的地方还成股地向低处流着。哭声、呜咽声都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牛最后的颤动声被放大了,血流入坑洼的声音被放大了……听得人直想钻入被窝,如恶梦初醒时那样,用被子捂住一身冷汗,捂紧那惊颤不已的魂。

    突然,一个满脸是泥,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孩子站了起来,一步步向根茂走去,脸泛起潮红,憋足劲把一口口水吐向根茂:“呸,都是你。都怪你,都怪你!”

呼啦——孩子们一下把根茂围了起来,一个个脸红红的,都憋着一股气,都指责着根茂。根茂还是那样呆呆的,连喃喃声也没有了……咚——根茂倒下了,两只眼睛直愣愣朝天圆睁着……

 

 

    根茂在一天天长大,日子一久,那换命的事也淡忘了。只是教根茂儿子的小学老师,在与我的交谈中偶尔谈起了这件事,他当年是根茂的老师。小根茂晕厥过去时,他跑过去捏压根茂的人中穴。他幽幽地说:如果可巧根茂的儿子也来个溺水被救,不知道根茂会不会也决定宰杀什么畜生来为儿子换命……说这话时,这位老师有些慌张,他往外望了望,又说:话是不能这样讲的,生活中哪会有这么巧的事,不可能三代人都溺水被救的。我这不是诅咒人吗,让人听去了,跟我没个完了。

    这老师的话,过些日子也会被人淡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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