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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摆渡人

(2007-03-25 16:35:58)

最后的摆渡人

最后的摆渡人

                 少木森                                  

    渡口有渡口的规矩,只要有人要乘船过河,哪怕只有一个人,摆渡人也是要开船的。有时候,岸的这边没人,对岸一声喊叫,他就撑着空船过河去接,即使只接一个人,也要走个来回。我来时,船在对岸泊着,只一声喊,摆渡的老罗就把船摇过来了。

    水不深,很清,夹岸是回环的远近山峰,倒影映碧了水色,船行影上,倒影轻动。

    这是初春二月,凉风扫过浅草初萌的黄昏,江水浸着一轮夕阳,江水缓缓流着,水面上有无数金色的小碎片闪烁,浅草滩便有了一种异样的情调,淡淡的金黄色衬出的似乎是一种淡淡的忧郁,我心头里有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提起“感情”二字,挺温馨的,不是吗?但它不神秘,接触得多了,一来二去,人与人之间就产生了感情,甚至人与物之间也产生一种不易割舍的情愫来了。我只因爱钓鱼,经常在罗汶渡口坐船过渡,沿江钓河鲶、钓扁鱼和翘嘴白刀鱼,也就对渡口、渡船和摆渡的老罗有了感情。现在,不远处的罗汶桥就要通行了,渡船“退休”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老罗维持了28年的摆渡生涯,即将宣告结束了。不仅老罗有点失落的样儿,我心底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老罗,大名罗立源,罗汶村及远近村庄的人,没有谁没坐过他的渡船的,所以都认得他。甚至,我们这些附近企业、单位的人,爱钓鱼的,爱上山打猎的,爱沿江找野菜挖笋子的,到江那边野炊休闲的,也都坐他的船,也都认得他。几十年来,老罗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出现在罗汶村这一岸的渡口,接送需要过河耕作、过河休闲或出远门的人。这渡船,船头尖而微翘,船舱略宽,船尾较窄较平。老罗一个人立在船尾,一手扶着长长的尾舵,一手扳桨划船。木船一次最多能载13人,除了人外,还会有一些农具、行李,还有鸡笼鸭笼兔筐子,甚至摩托车自行车也都允许上船。二百来米宽的河面上,来来回回摆渡,直到晚上六点半,直到将早上过河的人回来,直到听不到渡口有人吆喝,一天的劳作才结束。

    摆渡生活单调,辛苦。夏天不管多热,老罗都得一趟趟来回摆渡,日行中天,只一顶竹笠挡着直泻下来的强烈阳光,而水面上蒸发起来的热浪和反射的光是挡不住的,烘得他长年皮肤黑黝黝的。冬天不管多冷,他自然也得摆渡,这条木船,连挡风的地方都没有,那种冷是彻骨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中午是不休息的,午饭由家里人送到船上来。吃饭的时候,家里人替一手,让他把饭吃完,随手舀起江水把碗筷洗净了,交给家里人,就又操竿持桨,摆起渡来了。

    我问他感冒生病时,谁来替他撑船摆渡呢?他笑着说,身体好着呢,还真没有因为生病撑不了船的事呀。只有婚丧喜事去亲友家吃酒的时候,才会叫老婆孩子替一手,如果老婆孩子也没有空,就请别人替岗摆渡。他就这样在船上消磨掉大半辈子的时光了。至于船费,也就每人每趟五角钱,许多人是一次付了一元的,因为他们晚上还要回渡,老罗会记得谁已经付过回渡钱的。摆渡收入不多,却非常实在,老罗自信这是比较好的职业了,日日都能见到现钱。他说,他主要就是拿着这钱养家糊口,拉址大了一男一女的。现在儿子到乡办水泥厂做工,女儿到县城鞋厂打工了,除老婆种点蔬菜自家吃外,一家人基本不做农活。他说,一家人还是没有乡亲们那么辛苦,最苦的还是做农活呀。他觉得十分的满足。

    他似乎是一个生活在喧闹社会以外的人,国际新闻与他无关,体制改革与他无关,时尚广告与他无关,连最起码的农林桑麻也与他无关。唯一与他有关的是,每天应该怎么准时摇船摆渡?唯一与他有关的是,那每个过渡的人递过来的那五角钱。让他纵情想象他的未来的话,他能做的只能是十分愿意完整地保持自己的生存方式,直到老了再也撑不动船摆不了渡,就把船交给哪一位亲戚的后代接着摆渡(他说,儿子不愿意接这手呀),高兴时,他就来坐坐这船,吹一吹凉爽的江风……然而,现在不能了,那一座大桥已经要竣工了,随着渡船的“退休”,他也得下岗再就业了,生活方式,生存方式都得变了。临变,每一个人都会心存惶恐的,你看老罗和我的一段对话。

    “桥修好了,我就不用摇船了。桥当然方便,那时候,也就没有人坐船过河了。”

    我问:“那你高兴吗?”

   “谁说不高兴呢?群众方便了嘛。”

    老罗抬头看看桥,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又说:“我祖上就是摆渡的,打小我就学摇船,读过三年的书都还给老师了。20岁时,父亲病倒了,我接了父亲的船,一干就到现在快五十岁。现在不再摆渡了,我还没想好能干什么呢?”

    是啊,桥就要通行了,老罗的摆渡生涯就要成为历史了。这样看来,老罗是一定得换一种他所不熟悉的生活方式的。这些他是知道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注意夕阳了,夕阳正从桥那边斜斜照过来。它能给人带来温暖,但不炽热,能给人带来光明但不会刺眼,夕阳照出的影子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影子,把物体拉得长长的,淡淡的金黄色衬出淡淡的忧伤。“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的落下是一天的闭幕式。

    我甚至感觉,是夕阳照出了最后的摆渡人老罗心里头郁结着的一股忧郁。夕阳把忧郁放大了,它使忧郁更有质感了,它使忧郁更忧郁了。当然,我似乎也感觉到除了忧郁之外,老罗对待生活的变迁,有着一种近乎天性的泰然。你看,老罗在指点着那新的桥让我看,脸上漾着一些微笑了。我本来是被市报约请来拍新大桥的照片的,这下子感觉以大桥和夕阳为背景,拍下老罗这一脸的微笑,会是富有创意而感人至深的。

    夕阳下,一湾碧水,一滩砾石,一叶小船……野渡无人舟自横……我变换着角度拍着拍着,那种意境就进入了我的心灵,只觉一种荒疏、幽静和旷远……是一种让人悠然神远,回味无穷的境界了。但是,稍稍凝神一想,那船恐怕也不会在这里停放多久了,船还要派上别的用途,打鱼或者运输些小物件,风里雨里,船行似风。只有这渡口是真的闲置了,废弃了。也许还会有人来到渡口指指点点一番,说起这里曾经有一人一船忙碌着,渡过了多少人,又渡回了多少人。但可能也不会再过多久,人们也渐渐不再说起渡口,不再记起渡口了,毕竟很久没有见到渡船了,人们忘记了,或者没有兴趣了,就不会再说起了。然后,也就渐渐的再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是一个渡口了。人生的渡口,哪处不也是这样的呢?

    我们只能望着一江的烟波,在心中体味一派苍凉,但是,慢慢地、慢慢地漫上心头来的,似乎也是一种泰然呀!也许,我这专拍最后摆渡人老罗的微笑的这一组照片,还会让不少人在它面前久久驻足呢,毕竟生活有许多“开始”、“最初”,也有许多“谢幕”、“最后”,谁都得坦然面对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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