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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微小品]家，本该是语言的垃圾坑
(2006-02-03 15:51:45)| 分类： 阅微小品 |
[阅微小品]家，本该是语言的垃圾坑
少木森
小时候倒还与人吵过架、打过架，年青时甚至打过群架，左臂肘上还留着一块被铁锹铲下的伤疤，泛着赤红的光，与人闲聊时，偶而还会拿它来炫耀一下年青时的气慨。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不会吵架、不会打架了，好多年没有几回与谁真正红脸了。这当然与工作环境有关，当一位老师嘛，为人师表嘛，自然得温文尔雅些；但老师也是人嘛，人与人相处，乐融融的气氛有之，吵吵嚷嚷也是有的，甚至大打出手也有之。我只能这样告诫自己凡事忍一忍算了，老师之间能有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奖金少十几二十元的事，评先进有没有份的事嘛？
但常觉可恼的是，有些人占了便宜还要买乖，买到同事那儿，买到领导那儿，你吃了亏似乎就比他占了便宜还没有道理了。单位里就有了这样的怪圈：吃亏的总得吃亏，占便宜的永远应该占便宜，哪一天你不想吃亏，想吵几句了，你似乎就有点太斤斤计较，怎么就变得这么鸡肠小肚了，这么“小人相”了。可恼就可恼在我又没法学人去“买乖”，又很不想直接把在外吃亏的事对妻子说，她也是个老师，一个更不会与人脸红的人，多年来她甚至没有找人办过事，对人和和气气地保持着一种几乎看得见的距离，也实在没人找她红脸过。可有的时候，这些磕磕绊绊的事不说出来，又实在不能释然，心里挺不高兴，挺不是滋味的。于是，就憋着一肚子气在学生面前或家人面前，借题发挥，大声野气地训人。学生是不吭声的，但几个精明的也许知道我的弱点，觉得这脾气发得不太像回事似的，偷偷一笑而了之。妻子可不像那些学生，她说我有毛病，没本事的人才拿老婆孩子撒气。女儿有时也插嘴说我只会欺负妇女儿童。我说心里不痛快，想生生气，想骂骂人。女儿说，那也有办法，你骂骂自己吧，你不是也有名字吗，还有个笔名呢，你就叫着这两个名字，像对着两个人狠狠骂一通，肯定就没气儿了。女儿这样说了，我就“没气儿”了，就会心地笑了。女儿说这话当然显得“油”了点，也有点“没大没小”了，我却不怪她。我很欣赏汪曾祺先生的名篇《多年父子成兄弟》，老先生在文中这样说：“我觉得一个现代化的，充满人情味的家庭，首先必须做到‘没大没小’。父母叫人敬畏，儿女‘笔管条直’，最没有意思。”
妻子开始倒也和我观点一致。我们把女儿这样一个小女孩起名为“语尘”，本来就觉得有点不合适，但这是妻子当时对我的一份“特殊的爱”的体现，妻一贯支持我的写作，还希望“女承父业”，希望她长大后也写作，也成一名作家，并且大大超越我，所以寓意为“话说尘世”；另一方面，还寓意为“语言的垃圾”，不是想让女儿专门制造语言垃圾，而是希望女儿出生后，我们所拥有的这个家成为“语言的垃圾坑”，在家里你可以不假思索地随口说话，把在外面不能说、不想说的话通通说出来，扔在这个“垃圾坑”里。或者借题发挥地对发发脾气，发发粗言野语“疯”；或者逗着家人和孩子玩，随口说话，幽默也罢，无聊也罢，常逗得她们哈哈笑，我也就释然多了，一个家也就其乐融融了。女儿就在这笑声中一天天长大了，长到能“没大没小”地和爸爸顶嘴了。妻子就有些改变观点，有点“警觉”了，她常提醒我：你这样“不正经”下去，看你以后怎样教育孩子？！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我去重视的问题！可我还是逗着妻子说：很对！可我的语言垃圾扔向哪里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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