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才好

　　那一天，我本来有很好的心情，好像刚刚干了一点什么不错的事，喝下一点酒，坐在家里，与妻子女儿唱卡拉ＯＫ。电话铃响了，女儿喊我去接。电话里，一位声音完全陌生的朋友，不报姓名，直截了当地说：“我恨你，你死了才好呢！”
　　我问他为什么？
　　他咬牙切齿地说：“不为什么，我就想这样。”
　　“我很忙，请原谅。”我不敢骂他神经病，礼貌说着，就要搁电话。
　　“没有人那么忙，先生，人得休息。”他顿了一下，又说：“你有权力生气，有权力搁电话。我也知道，你会生气，你已经生气了。你很会生气，这很好，我就希望这样。”
　　我被他激火了，但我不知道那到底是谁，他在暗处，他到底想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是吓人的。因此，不敢太冲撞他，压着火气说：“我有这样一个原则：有人冒犯就向他还手，有人懂得多就向他学。你懂吗？”
　　“有些人就爱说教，就爱指责人。看来有必要提醒你，只要静心一想，我们会发现任何人都从内心不愿意听人家的训斥。所以，你最好不要说教。”
　　“你很会捣乱。你到底是谁？”
　　“这无关紧要。我是谁，真的无关紧要，关键是我提醒了你：你得经常检查自己的言行，我奉劝你这样做。免得激起那些人对你的怒火。你把这怒火说成神经病也行，它是存在的，而且是顽固的。你想过吗？有多少人，也许就在你的周围，正在用我这样的目光盯着你。”
　　他已经搁了电话……我惊愕着。

　　

　　到一位文友家泡茶聊天，文友不回避我，用电话谈完了一笔生意。谈的过程中，“买断”这一个词连续出现多次，在他为我倒茶时，我开玩笑说：“许多潮流不是几年能够培养起来，能够形成的。可这还没几年呢？现在‘买断’已是潮流了，到处在‘买断’，什么生意都在‘买断’，市场经济好啊，连潮流形成的时间都短得多了。”
　　文友不说话，喝着茶。
　　我用了一个很文的词，说：“你在思考什么？”
　　“想想起的一切，想忘记的一切。”他更文绉绉。
　　“想忘记的一切更多可能是隐私，我既使有兴趣，也不好问。你想想起的是什么呢？问一问，可以吗？”
　　“安全感。我一直想有一种安全感。”顿了一下，他说：“你想啊，像我这样下岗再就业的，买断工龄啊，买断自己啊，没有单位，没有人管啊，漂漂泊泊的，得管好自己啊！”
　　这回答多少有点出乎意料，我愣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他又说：“买断自己。真的，你所谓‘买断’潮流的话，给我一个不可思议的感觉，再下去，弄不好我们得‘买断’自己，管好用好我自己啊。向谁买断你自己呢？你属谁所有呢？可你只有‘买断’你自己，你才能随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比如，你想跟你老婆亲热一番，你得先‘买断’自己才行，才有权利使用自己的器官……”
　　“鬼话！”
　　“……”

　　

　　有前辈为文说清贫“并不是缺钱用，单单腰里没铜只算穷困。那个‘清’字昭示着文化品位和精神追究追求。”“所以，惟少金钱而多文化，物质匮乏而精神丰富者，才是清贫。准此，阿Ｑ不算清贫，孔乙己庶己近之。”
　　后生东施效颦，由此及彼，联想到“清谈”二字，也当是那些文化良知不泯，固守精神家园者的“闲话”，或牢骚或调侃，均可为“清谈”，长舌妇的家长里短不算清谈，帮闲汉子的蜚短流长庶己近之。近日，听几位中学教师闲聊，到底算不算有了点“清谈”味呢？录以此，读者明辨。
　　“听说过ＡＭＳ计划吗？”
　　“就是丁肇中领导的寻找反物质和暗物质的宇宙射线的试验……”
　　“如果物质的对立面，一定有反物质或暗物质存在，不就可以这样推论吗？人的对立面就是‘反人’或‘暗人’，就是说，每个人的暗处、神秘处就是一个与之对应着的‘反人’。当这个人与‘反人’遭遇时，‘人’这物质就湮灭了，就什么东西也不是了。”
　　“这是个有意思的命题。那么‘正人’用脑袋思考，‘反人’呢？用脚趾还是用屁股思考呢？”
　　“无聊！”
　　“……”他们都突然敛住了说笑风生的那种表情，几个人嘴角都抽动了两下，刚要张嘴，却又似乎被什么戳了一下，就什么也没说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转了一个小角度，说：“唉，这么说最好移民到‘反地球’上去。在那里不要像我们这样看着人家大把大把捞票子而无奈、而眼红吧。到时候，我们就坐在这儿喝着茶，神侃海聊着，那些气喘吁吁帮我们买米搬煤气瓶的人，反倒得付给我们大把大把的钱，多好。”
　　“我敢说，在那种地方你拿了钱不是好事，反倒是一种苦役……”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