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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木森禅意诗讲座记录
(三)
流云:现在开始现场提问。
与世隔绝:请问禅诗和哲理诗有啥区别 ?
老少:禅是一种哲!
与世隔绝:哲是什么?
老少:哲理,哲思! 或说生存智慧也不为不可!
与世隔绝:我觉得哲是一种工具,用其认识人生 ,认识时间等抽象的东西。
老少:禅,就是要从具象中,去悟普遍而抽象的哲理。
阿手:呵呵,插一句,我觉得禅是智慧,是处世的智慧....
老少:是的,活出一点禅意,其实不赖啊!
流云:禅意消极还是积极?
水晶颗粒:禅就是参透人的原本与来世,这与哲理多少还是不同的。愚见。
老少:禅与老庄有许多相通之处。老庄说无为而为。其实,禅悟与之相通处极多。
阿手;呵呵,如果有了禅意,我觉得就没有积极和消极一说了。
水晶颗粒:禅是以人的内心感悟为主,而哲理所要揭示的是整个世界万事万物的存在与发展的规律。
老少:比如说:潇洒应该不算消极吧!
水晶颗粒:当潇洒只是为了逃避时,它当然就是消极的了。
水晶颗粒:对,禅是以主观为引导的,不然我们也就无法将它导入主观意象的诗歌里了。 请问,您说诗歌边缘化,为什么会边缘化呢!
老少:现代诗的确很难,有语言的问题,也有社会发展的因素,现在可读的东西,渠道多了,诗难免边缘化。
与世隔绝:是我们跟不上时代潮流还是人们跟不上我们?
老少;是我们跟不上时代潮流还是人们跟不上我们?我看诗人应该有点超前意识、忧患意识吧。
鸟儿:我们知道,诗歌的优劣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语言,语言的节制对于诗歌是不是必要呢?那么诗歌的节制从哪些方面体现?
老少:写诗要讲语言,讲怎么说。否则就没有味了。
举我一首诗为例吧!
《墙下红》
以冻紫的手
乞向
冷瑟的季节
握 夕阳
暗淡如烟蒂
点着
墙下
鞭炮热闹
几时学会和墙说话
我觉得,这是重重视语言,讲究节制的!
当年,我曾经是鲁迅文学院函授学员,通过鲁院找到北京著名老作家汪曾祺先生,把诗集《花木禅》寄给他,盼望得到他的指点,他读了诗,复了一封短信,有一段话这样说:“作诗文要知躲避,有些话不说,有些话不像人家那样说。杜甫有一句诗‘身轻一鸟( )’刻本上一字模糊,几位诗人来猜这是个什么字,有说‘飞’,有说‘落’的……后来找到善本,乃是‘身轻一鸟过’,轻松自然,下字准而好,大家都佩服……”
汪老是一位造诣极深的语言文字大师,他的教诲,既深刻也实用。
鸟儿:对于诗歌中词语的运用我们都有着各自的理解,布罗茨基曾说:“名词具有不朽的魅力。”
老少:也许吧!诗歌毕竟是形象艺术,名词许多时候会带来丰富的意蕴、联想和形象。不过,对于一首诗来说,我觉得“名句具有不朽的魅力。”就是说,诗中若有名句,这诗歌就容易传播,甚至不翅而飞。
当然,我不是说要为名句而写诗,名句可遇不可求,往往是灵感的火花,也是一首诗的有机组成部分。
鸟儿: 如何理解宗教在当代诗歌写作中的作用?
老少:宗教与诗歌有深缘,许多宗教的教义都曾经以诗歌的形式来传播,反过来宗教也成为诗歌创作的重要内容和营养。
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诗歌最大的功能应该是倾诉和自省,这和宗教是相通的。宗教不是也提供着倾诉和自省的各种要素吗?宗教有宗教的思维方式,其对诗的作用是显著的。我们看一看禅宗对汉语诗的影响吧。禅与诗的结合很早就有,诗和禅的沟通,表面看来似乎是双向的,其实主要是禅对诗的单向渗透。诗赋予禅的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已,禅赋予诗的却是内省的功夫,以及由内省带来的理趣。关于禅,简而言之,不诉诸理知的思索,不诉诸盲目的信仰,不去雄辩地论证色空有无,不去精细地请求分析认识,不强调枯佳冥思,不宣扬长修苦炼,而就在与生活本身保持直接联系的当下即得,四处皆有的现实境遇中“悟道”成佛。现实生活中是普通的感性,就在这普通的感性中便可以妙悟,可以达到永恒--那常住不灭的佛性,这就是禅的特征。这对诗创作来说,不正是很熟悉、很贴切和很合乎实际么?诗不是逻辑思维,审美不同于理知认识,它们都建筑在个体的直观领悟之上,既非完全有意识,又非纯粹无意识。禅接着庄、玄,通过哲学宣酿的种种最高境界或层次,其实也是诗歌的规律。在这里,禅承续了道、玄,禅毫无定法,纯粹是不可传授不可讲求的个体感性的“一味妙悟”。禅宗非常喜欢与大自然打交道,它所追求的那种淡远的心境和瞬刻永恒经常假借大自然来使人感受或领悟。禅之所以多半在大自然的观赏中来获得对所谓宇宙目的性。这在禅宗公案中,用以比喻、暗示、寓意的种种自然事物及其情感内蕴,就并非都是枯冷、衰颓、寂灭的东西,相反,经常倒是花开草长,鱼跃鸢飞,活泼而富有生命的对象。
当代诗歌也不会例外。这样说吧,许多宗教其实已经渗入我们的血液,是我们生存的一个部分,思考的一个部分,我们写诗时能回避得了它吗?
鸟儿:口语诗歌无可质疑的成为一种流行,你对这一现象如何看待和评价?
老少:曾经有过“知识分子写作”和“民间立场”的争论或争鸣;也曾经有很好的智性诗歌和口语诗歌。
我觉得怎么写都可以,只要不是“硬写”,不是一定要学什么“流行”的东西,就有可能是好诗。这么说吧,从来都是先有好的诗歌、好的诗人作家,才有后来的理论总结,当然也算一种理论“规范”,而不是先有什么什么理论而引导好的诗歌、好的诗人作家的。
我主张“我手写我心”,主张诗歌要有诗人自己的体温在。我希望口语诗流行,但它必须是“诗”,而不是“口语”。现在有这个倾向!
鸟儿:实验性的东西,往往是一些短命的东西。但是,诗歌发展到一定阶段,总有一些人出来搞这样那样的实验,这是必然的。实验的意义自不必说,文学史和艺术史上,第一个吃螃蟹的总会得到艺术界的承认。这是正面的因素。诗歌的实验性很强,你对于此怎么看?
老少:我赞同这样的说法:就全部文学形式来说,诗歌应该是“先锋”,文学的实验,相当多数都是从诗歌开始的。
既然是实验性的,自然难免有成功与失败,但诗作者仍然代不乏人,毅然前行,我十分敬佩这样的人,爱读他们的诗。
向左趴向右趴:中国禅意诗好象是从王维开始的吧?想问问诗人,你创作时是先诗入禅,还是由禅生诗?
老少:禅是东方智慧,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之一,是自身体验一个方法,与佛教、哲学、科学等都有关,但又不是佛教、哲学、科学,在时间空间上有一种独特的表达方式与审思,自身就存在无穷大的时空之中。无我,是禅的境界。禅与诗的结合,其实很早时候就有,王维就写禅诗,无我,无欲,沉浸在山水花木之中。貌似出走、逃避、消极,又是更高的人生态度,处处虚空清净,超然大度,印度、日本以及东南亚各地也都有禅的传统,日本禅学大师铃木大拙说得很妙:“禅是大海,是空气,是高山,是雷鸣与闪电,是夏日与冬雪。不,它是在一切之上,它就是人。”在禅者的眼中,禅就是自然的生活,是人的精神,是宇宙人生的总源泉。禅讲悟性,反正靠人去悟就是了。
我觉得,我为什么而写作呢?一是为自我有所发展,二为一点儿浪漫的情结,想有一点儿心灵的自由空间。 我总是先有诗情,而后才去悟点东西的,悟出来的恰好有点儿禅意,就标上禅意诗。我写的都是我自己的体验,自己的心情。当然,我得想办法写得让读者也能共鸣,否则,就发表不了,也没有必要发表了。
流云的诗:《鸟巢 》
鸟儿大了,巢小了
挥不动翅膀
换一个大一点的
再换一个
最后不需要巢
只需要蓝天和飞翔
改:《鸟巢》
鸟儿大了,巢小了
挥不动翅膀
换一个大一点的
再换一个
这只是
我们人的观感
或者愿望
其实
鸟巢始终没有更换
最后 不需要巢
只需要蓝天和飞翔
改过后,我觉得多少就有一点儿禅意了。慧能的“不是风动,不是帆动,仁者心动”。恐怕人人知道吧。这首小诗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就是对此的“悟”呢:总是以我们的欲望、我们的好恶、我们的尺度去看世界,去判断他物,其实并非如此,也不该如此,就像我们看这么一个鸟巢,总觉得它得“换一个大一点的 /再换一个 ”其实,并没有更换,也无需更换,这鸟儿“活”得好好的!我们是不是常常这样“以已之心度他人之腹”呢?我们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不要这样去猜度人家呢?这有多累啊!
流云:哈,俺的诗。谢
老少:这是流云的诗,我改了。
流云:老少改得好多了
鸟儿:怎样看待诗歌上的主义和流派问题?怎样看待网络诗歌?
老少:流派的事我刚才说了。网络会产生大诗人的,因为其自由度高。
与世隔绝:我来说一句:流派的划分完全没必要?
老少:我总体上不看好现代所说的流派,常常太草率提出,难免草草收场。与世隔绝:能不能不要分流派,把所有的优点收为几用,形成一个"大杂侩" ?
老少:这不可能!
鸟儿:当一首诗歌经过阅读之后,能够让读者在其中发现自己的生活内容时,这首诗就有了亲和力。共鸣共感,其实就是诗歌的亲和力。就我看来,当代诗歌的“亲和力”意味着:一、以优雅的姿态引起读者或者大众的欣赏与赞美,而不是迎合他们的趣味。二、以悲悯的情怀表达出现代人的生存状态,关注人本身,引起读者的震动与共鸣。 你怎么看?
老少:太对了。受教!
鸟儿:你觉得自己有刻意去写的时候吗?关乎亲和力的问题。
老少:是的,诗歌一硬写,就坏了味! 我的每一首诗都有写作背景,都是心情驱使的!
鸟儿:你的诗很纯粹,纯粹的诗歌能走多远,你认为自己的创作有没有离开生活?
老少:应该不是,我手写我心。但我还是一直在注意读者的接受习惯的。我比较主张纯粹的诗,或许它走不太远,但我觉得这乎合我个性。
鸟儿:这就是诗歌的亲和力对你的影响 ?
与世隔绝:我们要做市场诗人,不要把自己清高得与世隔绝?
老少:这话是误解了。想发表的人,就肯定不全写给自己看。
与世隔绝:是这样,但很多是发表了但没人去看。
鸟儿:我想纯粹是相对不纯粹而言的,纯粹的诗歌已经成为你的自觉追求,我和你相反,提个尖刻的问题:离开土壤的花朵能够存活几天?你怎么看? 或者说纯粹的诗歌能走多远?
老少:纯粹不是要束之高阁,纯粹是精神的纯粹,怎么想就怎么说,不做作。如果是这样,那永远是诗歌的精神。
与世隔绝:是 ,但有时想的去却很难唱出来。
老少:刚才有问禅思的,贴一个玄点的,共同探讨吧!
禅宗注意到人常在自身与对象之间划出鸿沟,因而禅宗的一个重要旨趣在于,引导人们消解观察者与观察对象或认识者与认识对象之间的二元分立,在禅宗中常能见到禅师与僧人之间的这种对话,如:“曰:‘性既清静,不属有无,因何有见?’师曰:‘见无所见。’曰:‘既无所见,何更有见?’师曰:‘见处亦无。’曰:‘如是见时,是谁之见?’师曰:‘无有能见者。’”(《五灯会元》卷二)僧人继宗的疑问乃有观察者与被观察对象之二元分立之故,云居智禅师则引导继宗破除对人的这种二元性的认识。又如:“僧问:‘道在何处?’师曰:‘只在目前。’曰:‘我何不见?’师曰:‘汝有我故,所以不见。’曰:‘我有我故即不见,和尚还见否?’师曰:‘有汝有我,展转不见。’曰:‘无我无汝见否?’师曰:‘无汝无我,阿谁求见?’”(《五灯会元》卷三)兴善惟宽禅师就这样巧妙地引导僧人破除“有我”之见,体会大道就在目前。
禅师的这种引导与海德格尔对主体观念的破除,方法虽殊但实质无异,二者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实际上,禅宗用以理解人的“心”就是一个与“主体”殊异,排遣对人做二元性理解的概念。禅宗虽未做出海德格尔式的对此在的基本结构的缜密分析,但通过“即心即佛”、“非心非佛”、“无心是道”诸说,禅宗实际上彰显出了“心”的基本结构,这一基本结构就是:“世界-我-佛”本为一体。
向左趴向右趴:少老师,当代一些所谓诗人把诗歌作为码字游戏只顾自己自以为是的模糊主义和超现实主义,脱离读者和生活是在给诗歌自掘坟墓。你认为呢?
老少:是的,那是诗歌的可悲之处!
向左趴向右趴:诗人是悲哀的,因为他活在自己的想象里,好在少木先生看来不大是。
老少:鼓励我!我努力吧!
鸟儿:谈民族性时顺便请少木森先生谈下宗教在当代诗歌写作中的作用
老少: 宗教与诗歌是有深缘的。但这得有专文来说。
与世隔绝:老少 你觉得你的造诣能超过李白等那些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有深远影响的人吗?
老少: 这是笑话我。我应该没在哪里这样胡说胡想过吧。不能这样比,两个年代。
与世隔绝:不,我言不由衷,我是想说我们怎么才能超过他们。
鸟儿:“宗教与诗歌是有深缘的。但这得有专文来说。”让宗教成为自己的精神背景之一,应该具有一种积极的作用。这句话对吗?
老少: 非常对!前一段我到处说座的就是我们所缺的那种真正的宗教精神。鸟儿:道教与佛教对于诗歌意象的提炼、意境的升华的诸多作用在你的诗歌创作里有没有作用?
老少: 先诗情,而后升华为哲!谢谢。我看先交流到此吧!我给了个联系方式,想再聊的,可联系!
E-mail:ssmmss2003@vip.sina.com
流云:.天界致欢送词
天界:
朋友们:有句话说,乐恨时短。
今晚,在少木森诗人精彩的演讲和诗人对各种问题的仔细解答及大家的热烈讨论中,两个多小时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我们的活动也已接近尾声。
通过这一次活动,不仅增进了我们对诗人少木森的了解,增进了我们对禅意诗的了解,也增进了各位之间的友谊。在此,我代表归航管理层感谢少木森诗人,感谢各位朋友的光临!以后,我们将会经常举办这种类型的学术探讨和学术交流。届时,敬请各位光临!
再次感谢少木森诗人,感谢各位来宾!
现在,我宣布:活动结束。祝各位晚安!
(此稿这2005年4月23日应归航文学社区之邀所做的QQ群讲座,记录整理人:萧萧春雨)(全文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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