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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季清凉一季风

这时节，我的扇子才隆重登场。

不习惯空调，开到二十六七度仍然觉得冷，调至二十八九度，又不免让人觉得白白费电。至于电扇，我认为它的作用除了吹得让人艰于呼吸，并不能给人们带来清凉的舒适感受。

那么，就能忍则忍，等实在热得透不过起来的时候，就搬出来扇子，对付几天。扇子的功能从小处说，是祛暑，从大处说，是消夏，它所蕴含的意义，不止是一把扇子。

在我的印象里，最亲切的扇子，莫过于童年时姥姥手中的大蒲扇。它不知出自哪里的一棵树，像一块整张的叶子似的。我对这样的扇子充满了想象，一直固执地认为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就应该是这样的。不然，它怎么能够具有神奇的魔力呢。比如说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在午睡，我偏偏不瞌睡，姥姥硬把我哄到外屋的凉席上，让我躺下来听故事。她所讲的故事，我多数是听过的，但有几个令我百听不厌，时常点它们让姥姥来讲。于是，姥姥便一边讲一边给我摇着蒲扇，我听着听着就不知听到了哪里，醒来，响午已过，姥姥已经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有时候我自己也摇这把扇子，却发现它那么沉，摇着它根本睡不着。那么，姥姥怎么每天都能摇着它入睡呢？

这把扇子，这把大蒲扇，只是姥姥的，它永远留在童年的那端，留在姥姥打开的阴凉里。

上小学的夏天，孩子们的纸扇是最有情趣的。折纸扇是每个孩子都会的手艺。首先要挑选一张厚点的纸，最好也大点，花点。用过的旧挂历是最好不过的。可惜不容易找到。我们通常所用的是从十六开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写过字的纸。虽然极容易坏，但那又何妨，不消两分钟我们不就又能生产出一个来吗？

你看，把纸从一头一绺一绺折起来，只要保持均匀就行，一直从这头折到那头，然后，从中间对折一下，拿一根细线在对折处系一下或者用透明胶布粘一下，展开就成了一把折扇了。前后不足两分钟，最笨的孩子都能熟练操作。

这还不算，一般还要在扇子上题字，最简单的是写上自己的大名。也有的写上年月日的。还有一些，应该是“风雅”些的，在扇子上抄一些古诗。什么“床前明月光”什么“墙角数枝梅”等等，多绝句，多五言。更有一些要试图创作的，其中最著名的扇子诗是这样的：“扇子有风，拿在手中，有人来借，等到秋冬。”最后一句的版本甚多，好像还有什么“有人来借，不中不中”之类。拥有扇子的人，无限得意，无限优越。虽然人人都有。

参加工作以后的夏天，我最喜欢的扇子是一种圆形的纱扇。上面有古代仕女，有山水，也有花鸟，虫鱼，一般都用笔简练，却线条生动，栩栩如生。常常在卖扇子的地方流连不舍，拿不定主意应该让一朵花伴在枕边，还是让一只鸟如影随形。几乎每年夏天都要换一把扇子，而每一把扇子的命运几乎都一样：不是用坏的，而是隔冬就找不着了。这样也为来年重新挑选扇子创造了最合适的理由。

这时候的扇子多半不是为了用，而是赏。真正用扇子也不过几天，也总是偶尔，却总是放在案头，枕头，总是拿出来看看。红楼梦里的女子应该也都有一把这样的扇子吧，她们的扇子会不会也如我一样，过冬即丢呢？晴雯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女子，可以拥有一大筐扇子，任性地安排它们的命运。虽然她并不能掌握自己一丝一毫。有人怜惜过，有人放纵过，这样的生命应该也是饱满的生命吧。

楼高酷热，夏天晒透一切，却晒不过一把扇子的浓荫。

如水般，浸润过，滋养着，一季清凉一季风。

                                             2011/6/30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