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敬干——

在我们古老的行业里头，人要学一点头本事，那就先得拜师学艺。事实上，拜师学本事也即学手艺，其最初的本意就是让儿女掌握一门混口饭吃的技能罢了。比如金匠、铜匠、锡匠、木匠、编织匠、看手相等，当然还有武术、裁缝、芥子园了。其它行业里，因不在其位，也不便去胡吹海说的。但说到芥子园里的书画艺术，我还是知道一二的。社会的繁荣，会带来一定的社会需求，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三十年前的乡下木匠这行就很受追捧，手艺好的师傅能连续收几个关门弟子；关门弟子，一般是指最后一位的；但是想学的人多啊，所以“门”总是关不了。关不了，那就开着吧！反正是师傅领进门，学艺靠个人。

然而，有意思的是在书画艺术界，如果从古法（不是现在院校招生，院校教的称学生，而不是弟子；弟子和学生是有小区别的）一带一的角度来说，一位名师大概也应只有一位关门弟子的吧；关门、关门，意思就是最后一位进门的，就把门关上了；老师或许因身体、精力等力不从心，教不了、带不动了，因而不能误人子弟。如果一位老师有十几位关门弟子；那么我想这个老师一定是某地看大门的。

但是你细心一下就会发现，尤其是在一些图录上，有一帮子画家总爱提自己是某位大师的关门弟子或正宗传人。

有趣的是，为什么一些画家从不说自己是某师的“开门弟子”！而老爱把自己往“关门弟子”的领域里整呢？原来啊在北方，最后一个孩子在民间属老幺；老来得子嘛！在家庭中可处处受到父母兄弟姐妹的宠爱，疼爱有嘉，好吃好玩的也总是让着老幺的。而在前面“开门”的老大们，可能没有如此这般的待遇的；所以在书画界鲜有说自己是某师的“开门弟子”也即大弟子的原因了。

在“关门弟子”的历史背景中，大概还有一个著名“人物”不能不说的，这位就是让玉皇大帝都头疼的孙悟空了吧！孙悟空众人都知道的，是菩提祖师著名的关门弟子。悟空本事多大？所以这样一来，关门弟子都是有本事的人。引申而言或在人性的惯性思维中，书画家们的“关门弟子”也都是被老师传以独门绝活的，名师出高徒嘛！至少是这个意思吧？否则怎么解释哪么多的关门弟子？但是在我看了一些“关门弟子”们的作品时，如果他们真是某师“关门弟子”的话，我认为他们名不符实，而沽名钓誉的成份要大于其作品本身。

在关门弟子的谎言中，受灾面积比较严重的大师有（以我知道为例）刘海粟、谢稚柳、陆俨少、朱屺瞻、程十发诸位。为什么说他们是受灾者呢？因为有些称其为“关门弟子”的人所画出来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寒而栗。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简直就是不法分子，到处以某师“关门弟子”的名份招摇撞骗。

有些称其为关门弟子的人，实际上，某师根本就不认他是谁，有的只是碰巧了在某项活动中，一看就是蹭上去合个影的，于是不得了，就关门弟子了！“关门弟子”于他们，我的理解：他们是被关在门外的一群赖子，而不是进门后关门的弟子。

有一次，我曾问过一位自称是陆俨少老的关门弟子。您是陆老的关门弟子？您大概是什么时候拜的师？证人是谁还记得吗？陆老有几个孩子？结果这位一问四不知，最后很不客气的把我关门外了。

据我所知，陆俨少老一生收几个弟子，他是有名单的。上个世纪90年代初陆老拟定的弟子中有14位，他们分别是陆一飞、陈家泠、陆亨、苏春生、陆亶、徐一轩、卓鹤君、周凯、王健尔、赵养正、王震铎、车鹏飞、谷文达、孙永。从这份名单来看，陆一飞先生是开门的弟子，孙永先生是关门的弟子。所以，以后再有人说他是陆俨少的弟子，可直接扭送派出所。

但是也有“漏网”的，比如书画收藏界之闻人香港收藏家邹模贤先生，就是陆老亲收的一个弟子，收徒地点在杭州，是有证人、有字据、有茶叙。后来我问邹先生，好多人打破头在往关门弟子里整，您却如闲云野鹤，是何道理？你不知道敬干兄，做陆老的弟子是负担的，陆老的艺术成就那么高，而作为他的弟子如果没有突出成就，说出来老师有光彩吗？而事实上，邹先生的成就一点不亚于某些关门弟子。一个人的修养与娇纵，真的是天壤之别！

然而关门也好，开门也罢，不要到处老说行吗？门关没关，大家都知道的。诗曰：

关门大吉开门红，

自古学艺靠个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

菩提拒评孙大圣。

2017年7月21日中午仲敬干草就于高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