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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即将消失的手艺人——剃头匠

    一个多月前我去马王堆配钥匙，穿过车水马龙的马路，无意中在街边看见了三位剃头匠。一把老式躺椅，一张四方凳摆着个塑料盆，一个木质架上半截是镜子，横中一脸盆框，下方木框里放着开水瓶。锥子、剪子、剃须刀等用具全部放在利用躺椅脚空隙做的小抽屉中。一位约六十多岁的师傅正给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剃头，另一位剃头匠娴熟的给一中年男子刮胡子，洗面奶被他瘦骨嶙嶙的手揉搓起些许泡沫，香气四溢。在熙熙攘攘的入群中看见他们，心底里涌起一种温暖，泛起一种儿时的记忆。

    儿时的年代没有理发店。特别是寄居在浏阳河畔的外婆家近十年的岁月中，前前后后的村落只有一个姓邹的剃头匠。他一根扁担挑着全部谋生的行当。一头是炭火炉，上面置一铝盆，另一头是人字形架与三把椅子。人字形木架上方一镜子，一根挂洗脸手巾的活动圆木杆，下面一格小抽屉是理发工具箱，中间是洗脸盆架，脸盆架下方内绑着两把折叠园木椅，躺椅是专供理发者用的，竹制横条用油麻线穿连在木框中，年长日久磨濡成板栗色，夏天躺着凉悠悠，冬天就换成本地产的麻线编织成的吊躺。支撑躺椅的丁字形木架有凹凸槽，根据人的高矮调节躺椅高度。他走村串户有规律，一般十天半个月来一次，需要剃头的大人、小孩都聚在村中禾坪（用三合土铺成的大坪，“双抢”时晒稻谷）里，看他利落的剃头、刮胡子、掏耳朵。那时的发型非常简单。老人基本剃光头，中年人基本剪平头，小孩只留头顶至前额一小块短头发，据说这样可以保护天门，其余都剃得光光的，看起来就像一块锅铲，所以叫锅铲头。那时的理发费没有现在的天价，老人3角，其他人均5角钱。

    邹师傅中等身材，相貌俊朗，寡言少语，好像一门心思都在剃头上，为人却极其善良。遇到拿不出钱的人想剃头，他也爽快的极认真的给他剃，下次见面给也可，有的实在拿不出钱就拿几个鸡蛋或者家里的吃食给他，也有的就不了了之。据说为此他爱人与他吵闹过许多次。

     印象最深的是有次他来剃头，左脸颊很明显的几条疤痕，人也消瘦了许多。听大人们私下议论，是他爱人抓的，嫌他没有本事不会赚钱，丢下两个孩子跟别人跑了。我小小的心里竟对他爱人有一种鄙视。他照例寡言少语做事。邻家一男孩与别人追打着玩，躲闪中，把他的脸盆架撞倒，镜子碎成几块，按说这是冲撞了这一行的忌讳。男孩被父母抓住一顿很打，在场的人都没吱声。他不声不响的扶起架子，挡住了又一次摔向男孩的竹条，低声说了句：“算啦，细伢子晓得莫子（MŎ:读第三声）”然后弯腰小心翼翼的拾起镜子碎片，漂洗毛巾泥垢，没事人一般继续做事。那天，我以前看着油腻腻粘乎乎的荡荡布，在他擦抹剃胡刀

时都觉得干净些。

   后来回到母亲身边，也见过不少走街串巷的剃头匠，也感受过他们的质朴他们的善良。再后来，就有理发店，而且理发店越来越多，越来越富丽堂皇，有的价钱高得出奇。这其中给人的已没有温馨，只有金钱交换甚至是欺蒙讹骗。

现在能够看到这些久违的手艺人，我仿佛抓到了落日的余晖，心里又惊又喜，后悔没带照相机，只得遗憾而归。

上个星期我有意带了照相机去碰运气，可喜他们依然在。还是那三个人，固定的位置，固定的行头。我征得他们同意拍了几张照片。询问得知他们理发店改制后下岗，现在每剃一个头五元钱。因为马王堆是蔬菜、海鲜物流中心，剃头的大多是货车司机，也有周围的住户，生意好的时候每天有十多人，也有一天都接不到顾客的时候。闲聊中姓谭的师傅已经接待两个客户，而周师傅与另外一位只能默默的等侯有顾客光顾。

偶遇即将消失的手艺人——剃头匠，在他们的执着淡定中触摸到淡淡的忧伤。由此及彼，想起过去许多行业，曾经带给千家万户便利，在时代发展的浪潮中淹没或者失传；想起先辈们崇尚的“忠、孝、诚、信、礼、义、廉、耻”逐渐被铜臭、功利替代；还有那么多祖先遗留的物资文明被巧立名目名正言顺的毁败，心里不由被无奈与愧疚纠缠。

                                                     写于2012.10.20

http://s16/mw690/3fc3c313xcc93af1630bf&690（精心修剪）

http://s15/mw690/3fc3c313xcc93b0326b1e&690（“对镜子看看感觉怎样？”）

http://s3/mw690/3fc3c313xcc93b0f77152&690（周师傅见我照相，马上摆出优雅的“POS”）

http://s6/mw690/3fc3c313xcc93b1966e15&690（流逝的岁月难掩他曾经的帅气）

http://s6/mw690/3fc3c313xcc93b285b675&690（这位唐师傅一上午都没有顾客光临，笑容中难掩苦涩）

http://s8/mw690/3fc3c313xcc93b34bee47&690（抽根郁闷的烟）

http://s14/mw690/3fc3c313xcc93b403319d&690（这位唐师傅今天生意好，心情愉快）

http://s3/mw690/3fc3c313xcc93b4cb3dc2&690
（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