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左】系头条号签约作者

上一回：无缘人并肩书“缘”字

声音未落，佳荷已经推门闯进来，露在围巾外面的脸冻得通红，额头的发际下面却是一层细汗：“原来你们躲在这里用功。”

佳桃把手炉推给她：“真是一个‘少不了’，刚才我们还在说你，你马上就回来了。”佳荷在手炉上暖着手，扭头看到两个人写的字，自己也拿起毛笔：“你们都说我什么啦？二姐又在写字。”一边俯下身子，照着佳桃的字迹，快速写出几个“缘”字。

龚易看着那几个字，心有所动：“你们仔细看，这个‘缘’字很有意思，笔画向着四面八方伸展，看上去头绪十分杂乱。”

佳桃会意地一笑，并不答言。龚易说：“古人造字，总有站得住脚的道理。所谓缘份，总要走遍四面八方，说不定在哪里就会遇到。而且，这个字看上去杂乱，只要细心梳理，总能理出一个头绪，世上的许多缘份就是在慢慢梳理的过程当中结成的，不是吗？”

佳桃说：“龚先生自己可是走了许多地方的。”龚易说：“算是走过一些。”佳荷插嘴对龚易说：“二姐的意思是问你，走了许多地方，一定结下了自己的缘份。”佳桃打了她一下：“胡说，那是你的意思吧？”龚易说：“我四处奔波，只为寻找安身之地，哪里顾得上恋爱。”

佳荷写了几个字，比起佳桃他们相差许多，就把纸笔全部推到一边：“你们说话可真是闷人！写字更闷人，别写了，龚先生会不会玩这个？”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副嘎拉哈，“哗啦啦”放在桌上。

佳桃说：“小女孩玩的东西，你这么大了还要玩，也不害羞。”龚易喜道：“原来这里也有嘎拉哈，在家里的时候经常有人玩。”佳荷把嘎拉哈拨弄得“哗哗”直响：“前年有一个从关外来的小女孩教我的，嘎拉哈也是她送的，她玩得最好。”

佳桃将纸和笔收到一边，替她把桌面腾出来：“那个女孩子整日不言语，却是佳荷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欢看她们玩时的样子。”

嘎拉哈是羊的膝盖骨，四个面分别被称为“坑儿”、“背儿”、“珍儿”、“驴儿”，抛在桌子上，总会有一面朝上。佳荷的玩法是把四枚嘎拉哈丢在桌面上，另有一只装满豆粒的花布小袋子，玩的时候先将小布袋抛入空中，在小布袋落下之前，佳荷的一只手快速翻动嘎拉哈，让它们向上的一面全部是坑儿，或者全部是珍儿，然后也用这只手把空中落下来的小布袋接住，整个过程要求眼疾手快。

佳荷玩得熟练，眼睛先瞄一眼桌子上的嘎拉哈，看清楚它们的形势，再去盯住空中落下的布袋，一只手同时在下面灵巧地翻动嘎拉哈，然后稳稳地接住小布袋。在把珍儿翻成驴儿或者把驴儿翻成珍儿时，她只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嘎拉哈，轻灵地一翻，动作快速而轻捷。

龚易看了一会儿，一扬手在空中截住佳荷的小布袋：“我有另一种玩法，也很有趣。”龚易的玩法叫做“欻嘎拉哈”，和佳荷的玩法差不多，把嘎拉哈抛到桌上，先向上抛出小布袋。区别在于，龚易不去翻动嘎拉哈，却要把相同的嘎拉哈抓到手中，再用同一只手接住落下来的小布袋。

所谓“相同的嘎拉哈”，指的是朝上的一面相同，比如都是“坑儿”朝上。这种玩法的难点在于，在伸手抓目标嘎拉哈时，手指不能碰到其它的嘎拉哈。如果有三只相同，难度更大一些，碰巧的话也会有四只全部一样的，如此反而简单，只要把它们全部抓入手中就是。

龚易的手指冻得发僵，抓了几次，要么漏掉嘎拉哈，要么错过小布袋，搞得手忙脚乱。佳桃和佳荷站在一旁，已经看明白这种玩法的要诀，上前试过几次，便玩得熟了。龚易退到一旁，看姐妹俩玩。佳桃的一只手在桌面上拈、抓、抹，快速把她想要的嘎拉哈抓在手里，同时又避开不该碰的那些，几根纤细圆润的手指翻转跃动，像敏捷灵巧的白色精灵。而她抬眼看向空中小布袋的那一瞬，眼神却是凌厉的，与妹妹佳荷完全不一样。

摘自长篇小说《青岛旧事》，于左 著，人民东方出版传媒2016年5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