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看石第十八章
尾
声
上列文章，是对南京园林太湖石比较集中的景点大致浏览，述其精华。别说还有很多有太湖石的景点没有提到，就是已经提到的景点也远没有每个角落都走遍，概略而已。
太湖石之美，美在令人想象不到的奇形怪状，百态千姿，天然成形，令人遐想无限，谓之鬼斧神工。然而，人类在进化，而今比石器时代心灵手巧多了。他们利用各种材料、工具，模仿大自然的样子加工仿制，其极致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褒为巧夺天工、浑然天成云云，这就是艺术。人类艺术的精髓之一就是造假，造假造到恰到好处，炉火纯青，就是艺术大师。当然造假也未必就是完全仿真。齐白石谓“似与不似之间”，神似重于形似，乃艺术真诠也。
就拿太湖石来说，顶级的必然是天然的，也必然引来艺术家的模仿。用零散太湖石造假山，就利用各种太湖石原材料拼装粘接，达到自然甚至超自然的效果。但作俑者的动机和效果都声明是“假”，力求假高于真，艺术匠心蕴含其中。独立太湖石有公认经典的审美标准，精品多不了，满足不了人类需要，那就造假。不难发现，园林中大部分景观太湖石都是用水泥胶等粘连剂拼接的，痕迹易见，为的是造型美观，满足大众视觉美感，这是艺术行为，属于公开的秘密，是人人乐意接受的善意欺骗。
但这类艺术手段一旦与私人或集团的利益挂钩，用于坑蒙拐骗，那性质就变了。所以网上有很多关于如何识别天然和人工修饰的太湖石经验介绍。太湖石审美不是要“瘦皱透漏”吗？每一样都可以用人工机械加工达到目的，没孔可以钻孔，小孔可扩成大孔，该打磨的打磨，该上光的上光，力争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在大自然中需要成千上万年才可形成的孔洞，人类几个小时就可打磨出来，就等你进入市场，把它当成纯自然的上帝作品接受要价。这种事儿，对生活在有中国特色社会中的人们知道就好，不必多说了。
太湖石的审美也要求体量大，只要能搬动运输和安放，越大越好。那些著名的太湖石，动不动十几吨，几十吨，叫起什么“冠云峰”、“倚云峰”来，才有山的气势。玄武湖米颠拜的那石36吨，就是豫园那小小的“玉玲珑”，也有3000公斤。上网查查太湖石的价码，普通零碎石材大多在数百元一吨，有的商家5吨才起售。造一处假山用料几十几百吨是常事，瞻园南假山用石料超过千吨。如果是有审美价值的独立太湖石个体，那价码就不好估计。普通的还是按重量收费，特殊的算天然艺术品，就要当面议价了。
太湖石审美，体量大只是其一，不代表小的不值钱，那种精致小巧的太湖石做成案头清供，山水盆景，又是一种风采。这就是李渔说的“一卷（石）代山，一勺代水”，小中见大，咫尺千里。全在主人的艺术遐想中了。
李渔主张“居不可无石”，反映中国传统文人的生活情趣。富贵之家好说，李渔也提到“贫士之家，有好石之心而无其力者，不必定作假山。一卷（石）特立，安置有情，时时坐卧其旁，即可慰泉石膏肓之癖。王子猷劝人种竹，予复劝人立石，有此君不可无此丈。同一不急之务，而好为是谆谆者，以人一生，他病可有，俗不可有。得此二物，便可当医。”
这当然是他在大清朝代说的话，那时一般贫士之家，都住平房，墙角边捡放几块丑石，种上几株瘦竹，容易做到。但有贫士种点丝瓜扁豆也不该说人家俗。现在的“贫士之家”住高楼单元房者居多，家庭布置几块石头是完全可以的。哪怕养一盆水仙，盆中有石无石，意境是不同的。主人能容得下石之丑，就能看出其人品位。
赏石文化是一套独特的审美体系。欣赏者声称以石为伴、以石寄情、以石悟道云云，他们究竟从拙朴无言的石头身上悟到了什么？与石头有什么精神情感交流，大概都属于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能说出来写出来的，也可能是些獃话之类，姑妄听之。况且一人一感受，不会雷同，缺乏普世价值，难以进小学教科书。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神经兮兮，谬托知己，把自己的认知强加于石头，说是石头如何使他顿悟，如何给他灵感云云，言之凿凿。反正石不能言，只能由他说去。曹雪芹就假托石头的话演绎成一部《红楼梦》，他自己也认为是“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对他人能否理解《石头记》没多大信心。
石虽无言，蕴含世间万象。唯心唯物，都在各人意中。我领大家南京看石到此，该说的都说了，且已注意多说实话，少说獃话。有关赏石的玄学心得或许奥妙无穷，恕我愚钝浅薄，说不出道道，只能请读者自己去悟了，谢谢大家！
《南京看石》卷终。
玄武湖
米颠拜石
玄武湖
童子拜观音之观音石
玄武湖
童子拜观音之童子石
愚园
六朝石遗址
南京狮子林愚园一角
红楼艺文苑之石
莫愁湖胜棋楼前之石
瞻园雪浪石
瞻园招鹤峰
清凉山扫叶楼龚贤像
古林公园照片石
白鹭洲公园招牌石
江南第二泉
雨花台怡园石
芥子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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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8 09:5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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