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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词鉴赏辞典》序言(周汝昌)

(2012-07-12 14:51:31)
标签:

杂谈

分类: 诗词文论

《唐宋词鉴赏辞典》序言

周汝昌

  近年来,中国出版界出现的诸般特色之一,是很多诗词鉴赏一类书籍相继印行。

  这是一个新兴的可喜的现象。它并非只是一种风气。由于历史的原因,向来极少这类著作司世,几乎形成了一个文化方面的空白;而读者却非常需要这些个人撰写昀或集众家合编的贫析讲解的节物,来解决他们在欣赏层宋名篇时所遇到的团难,提高他们的欣赏能力。本辞典的编撰,正是这一历史要水背景下的一部具有规模的鸿编钜制。

  唐诗宋词,并列对举,各极其美,各臻其盛,是中外闻名的;而喜爱词的人,似乎比喜欢诗的人更为多夥,这包括写作和诵读来说,都是如此。原因何在,必非无故。广义的”(今习称诗歌者是),包括了词;词之于诗,以体裁言,实为后起,并且被视为诗之旁支别流,因而有诗馀的别号。从这一角度来说,欣赏词的要点,应该在诗之鉴赏专著中早就有所总结和抉示了,因为二者有其共同质性。但词作为唐未宋初时代新兴的正式文学新体制,又有它自己的很多很大的特点特色。如今若要谈说如何欣赏词的纲要与关键时,我想理应针对上述的后一方面多加注意讨论才是,换言之,对如何欣赏诗(无论是广义的,还是狭义的)的事情,应当估计作为已有的基础知识(例如比兴.言志、以意逆志,诗无达诂-…),而不必在此过多地重复赘说。基于这一认识,我拟乘此撰序之便,将个人的一些愚见,贡献于本辞典的读者。

  我想叙及的,约有以下几点:

  第一,永远不要忘记,我国诗词是中华民族的汉字文学的高级形式,它们的一切特点特色,都必须溯源于汉语文的极大的特点特色。忘记了这一要点,诗词的很多的艺术欣赏问题都特无法理解,也无从谈起。

  汉语文有很多特点,首先就是它具有四声(姑不论及如再加深求,汉字语音还有更细的分声法,如四声又各有阴阳清浊之分)。四声(平、上、去、入)归纳成为平声(阴平、阳平)和仄声(上、去、入)两大声类,而这就是构成诗文学的最基本的音调声律的重要因子。

  汉语本身从来具有的这一内在特质四声平仄,经过了长期的文学大师们的运用实践,加上了六朝时代佛经翻译工作的盛行,由梵文的声韵之学的启示,使得汉文的声韵学有了长足的发展,于是诗人们开始自觉地、有意识地将诗的格律安排,逐步达到了一个高度的进展阶段——格律诗(五七言绝句、律句)的真正臻于完美,是齐粱以至隋唐之间的事情。这完全是一种学术和艺术的历史发展的结果,极为重要,把它看成了是人为的形式主义,是一种反科学的错觉。

  至唐末期,诗的音律美的发展既达到最高点,再要发展,若仍在五、七言句法以内去寻索新境地,已不可能,于是借助于音乐曲调艺术的繁荣,便生发开扩而产生出词这一新的诗文学体裁。我们历史上的无数语言音律艺术大师们,从此得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于中可以驰骋他们的才华智慧。这就可以理解,词乃是汉语文诗文学发展的最高形式。(元曲与宋词,其实都是曲子词,不过宋以为名,元以为名,本质原是一个;所不同者,元曲发展了衬字法,将原来宋词调中个别的平仄韵合押法普遍化,采用了联套法和代言体,因而趋向散文化,铺叙成份加重,将宋之雅词体变为俗典体,俗语俚谚,大量运用;谐笑调谑,亦所包容;是其特色。但从汉语诗文学格律美的发展上讲,元曲并没有超越宋词的高度精度,或者说,曲对词并未有像词对诗那样的格律发展。)

  明瞭了上述脉络,就会懂得要讲词的欣赏,首先要从格律美的角度去领略赏会。离开这一点而侈谈词的艺术,很容易流为肤辞泛语。众多词调的格律,千变万化,一字不能随意增减,不能错用四声平仄,因为它是歌唱文学,按谱制词,所以叫做填词。填好了立付乐手歌喉,寻声按拍。假使一字错填,音律有乖,那么立见荒腔倒字——倒字就是唱出来那字音听来是另外的宇了。比如春红唱出来却像是蠢閧兰音唱出来却成了滥饮”--。这个问题今天唱京戏、鼓书、弹词也仍然是一个重要问题。名艺人有学识的,就不让自己发生这种错误,因为那是闹笑话呢。

  即此可见,格律的规定十分严格,词人作家第一就要精于审音辨字。这就决定了他每一句每一字的遣词选字的运筹,正是在这种精严的规定下见出了他的驾驭语文音律的真实工夫。

  正因此故,青山”“碧蜂”“翠峦”“黛岫这些变换的词语才被词人们创组和选用。不懂这一道理,见了落日”“夕曛”‘晚照”“斜阳”“余晖,也会觉得奇怪,以为这不过是墨客骚人的习气,天生好玩弄文字。王国雄曾批评词人喜用代字,对周莫美成写元宵节景,不直说月照房宇,却说桂华流瓦,颇有不取之辞,大约就是忘记了词人铸词选字之际,要考虑许多艺术要求,而所谓代字原本是由字音、乐律的精微配合关系所产生的汉字文学艺术中的一大特色。

  然后,还要懂得,由音定字,变化组联,又生无穷奇致妙趣。青霄”“碧落,意味不同;征雁”“飞鸿,神情自异。落英缤纷,并非等同于断红狼藉;霜娥幽独,绝不相似乎桂魄高事。如此类推,专编可勒。汉字的涵义渊繁,联想丰富,使得我们的诗词极其变化多姿之能事。我们要讲欣赏,应该细心玩味其间的极为精微的分合同异。含英咀华咬文嚼宇,虽然造语雅俗有分,却是道着了赏会汉字文学的最为关键的精神命脉。

  第二,要讲诗词欣赏,并且已然懂得了汉字文学的声律的关系之重要了,还须深明它的组联法则的很多独特之点。辛稼轩的词有一句说是:用之可以尊中国。末三宇怎么讲?相当多的人一定会认为,就是尊敬中国嘛,这又何待设问。他们不知道稼轩词人是说:像某某的这样的大材,你让他得到了真正的任用,他能使中国的国威大为提高,使别国对她信增尊重,曹曹芹写警幻仙子时,说是她深惭西子,实愧王嫱。那么这是说这位仙姑生得远远不及西施、昭君美丽了?正相反,他说得是警幻之美,使得西施昭君都要自惭弗及!苏东坡的诗说:十日春寒不出门,不知江柳已摇村。是否那江柳竟然动摇了一座村庄?范石湖的诗说:药炉汤鼎煮孤灯。难道是把灯放在药锅里煎煮?秦少游的词说:碧水惊秋,黄云凝暮。怎么是惊秋”?惊动了秋天?震惊于秋季?都不是的。这样的把字与字紧接的组联法,你用一般语法”(特别是从西方语文的语法概念移植来的办法)来解释这种汉字的诗的语言,一定会大为吃惊,大感困惑。然而这对诗词欣赏,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我们的诗家词客,讲究炼字。字怎么能炼?又如何去炼?炼的结果是什么?这些问题似乎是艺术范畴;殊不知不从汉语文的特点去理解体会,也就无从说个清白,甚至还会误当作是文人之故习,笔墨之游戏的小道而加以轻蔑,批判之辞也会随之而来了,——如此,欣赏云云,也岂不全成了空话和妄言了?因此,务宜认真玩索其中的很多的语文艺术的高深的道理。

  至于现代语法上讲的词性分类法,诸如名词动词等等,名目甚多,面我们旧日诗家只讲实字”“虚字之一大分别而已。这听起来自然很不科学,没有精密度。但也要思索,其故安在?为什么又认为连虚实也是可以转化的?比如,石湖诗云:目膏浮珠佩,声尘籁玉萧。浮是动词,一目了然,但籁应是名词?何以又与?可知它在此实为动词性质。汉字运用的奇妙之趣,表现在诗词文学上,更是登峰造极,因而自然也是留心欣赏者的必应措意之一端。其实这无须步举奇句警字,只消拿李后主的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来作例即可看得甚清:譬如若问是什么词性词类?答案恐怕是状词或形容词等等。然而你看水长东的东,正如吾欲东’’吾遭东,到底该是什么词?深明汉字妙处,读欧阳词——“飞絮濛濛,垂柳栏干尽日风之句,方不致为词性分析所诒,以为自然是名词。假使如此,便是将活龙打作死蛇弄了。又如语法家主张必须有个动词,方能成一句话。但是温飞卿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一联名句,那动词又在何处?它成不成,如果你细玩这十个字的组联法,于诗词之道,思过半矣。

  第三,要讲欣赏,须看诗词人的说话的艺术。唐人诗句:圣主恩深汉文帝:怜君不遭到长沙。不说皇帝之贬谪正人是该批评的,却说”“超过了汉文帝,没有像他贬谪贾谊,远斥于长沙卑湿之地。你看这是何等的会讲话的艺术本领!如果你认为,这是涉及政治的议论性的诗了,于抒情关系嫌远了,那么,李义山的《锦瑟》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不说如今追忆,惘然之情,令人不可为怀;却说何待追忆,即在当时已是惘然不胜了。如此,不但惘然之情加一倍托出,而且宛转低迥,馀味无尽。晏小山作《鹧鸪天》写道:

  醉拍青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春苹,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此词写怀人念远,离恨天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而归信无凭,空对来书,流泪循诵——此本相思之极致也,而词人偏曰:来书纸上诉说相思,何能为据?莫如丢开,勿效抱柱之痴,枉费伤心之泪。话似豁达,实则加几倍写相思之挚,相忆之苦;其宇字皆从千回百转后得来,方能令人回肠荡气,长吟击节,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如果一味直言白讲,我如何如何相思呀岂但不能感人抑且根本不成艺术了。

  第四,要讲词的砍赏,不能不提到境界的艺术理论问题。境界一词,虽非王国维氏所创,但专用它来讲究词学的,自以他为代表。他认为,词有境界便佳,否则反是。后来他又以意境一词与之互用。其说认为,像张先的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字而境界全出矣;欧公的绿杨楼外出秋千,着一字而境界全出矣。这乍看很像炼字之说了。细按时,写春花怒放的艳阳景色的气氛,写秋千高现于绿柳朱楼、粉墙白壁之间、因春风而倍增骀宕的神情意态。究其实际,仍然是我们中华文学艺术美学观念中的那个传神的事情,井非别有异义.我们讲诗时,最尚者是神韵与高情远韵。神者何?精气不灭者是。韵者何?馀味不尽者是。有神,方有容光焕发,故曰神采。有韵,方有言外之味,故曰韵味。试思,神与绘画密切相关,韵本音乐声律之事。可知无论写境”(如实写照)“造境”(艺术虚构),都必须先有高度的文化素养造诣,否则安能有神韵之可言?由是而观,不难悟及:只标境界,并非最高之准则理想,盖境界本身自有高下雅俗美丑之分,怎能说只要一有境界,便成好词呢,龚自珍尝笑不学之俗流也要作诗,开口便说是柳绿桃红三月天,以为俗不可耐,可使诗人笑倒!但是,难道能说那七言一句就没有任何境界吗?不能的,它还是自有它的境界。问题何在?就在于没有高情远韵,没有神采飘逸。可知这种道理,还须探奉寻源,莫以境界为极则,也不要把诗词二者用鸿沟划断。比如东坡于同时代词人柳永,特赏其《八声甘州》,惭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以为高处不减唐人。这高处何指,不是说他柳耆卿只写出了那个境界,而是说那词句极有神韵。境界有时是个的境界,神韵却永远是活的。这个分别是不容忽视的分别。

  第五,如上所云,已不难顿悟,要讲词的欣赏,须稍稍懂得我们自己民族的文学艺术上的事情。如果只会用一些形象的塑造性格的刻画语言的生动等语词和概念去讲我们的词曲,良恐不免要弄成取粗遗精的后果。因此,我们文学历史上的一些掌故、佳话、用语、风尚,不能都当作陈言往事而一概弃之不顾,要深思其中的道理。杜甫称赞李白,只两句话;清新庚开府,俊逸鲍参军,还有人硬说这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实是诗圣老杜拈出的一个最高标准,析言之,即声清,意新,神俊,气逸。这是从魏晋六朝开始,经无数诗人摸索而得的一项总结性的高度概括的理论表述。如果我们对这些一无所知,又怎能谈到欣赏二字呢?

  大者如上述。细者如古人因一字一句之精彩,传为盛事佳话,警动朝野,到处歌吟,这种民族文化传统,不是不值得引以为自豪和珍重的。山林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人谓是微词,我看这正说明了烩炙人口的这一诗词艺术问题。

  至于古人讲炼字,讲遣辞,讲过脉,讲摇曳,讲跌岩,种种手法章法,术语概念,也不能毫无所知而空谈欣赏。那样就是犯了一个错觉:以为千百年来无数艺术大师的创造积累的宝贵经验心得,都比不上我们自己目前的这么一点学识之所能达到的度。词从唐五代起,历北宋至南末,由小令到中、长调慢句,其风格手法确有差异。大抵早期多呈大方自然、隽朗高秀一路,而后期趋向精严凝炼,绮密深沉。论者只可举示差异,何必强人以爱憎。但既然风格手法不同,欣赏之集中注意点,自应随之而转移,岂宜胶柱而鼓瑟?所应指出的,倒是词至末流,渐乏生气,饾饤堆砌、藻绘涂饰者多,又极易流入尖新纤巧、轻薄侧艳一派,实为恶道。因此清末词家至有标举词要重、拙、大的主张(与轻、巧、琐为针对)。这种历史知识,也宜略明,因为它与欣赏的目光不是毫无关系的。

  序言不是论文,深细讨论,非所应为;我只能将一些最简单易晓、不致多费言说的例子,提出来以供本书读者参考。这是因为一部辞典成于诸家众手,篇中或不能逐一地都涉及到这些欣赏方面的问题,在此稍加中说,或可备综合与补充之用。

  本辞典共收词1518篇,撰文者共327家。这诚然是目前所能看到的一部最为丰富多彩的赏词巨著。像我们这样一个伟大而又有着特别悠久的文化历史的民族,对于自己的传统文学财富的价值绝不能是以一知半解为满足的,我们应当不断地研索,并且使得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青年一代,都能对诗词的欣赏有所体会理解,这对于我们的四化这一宏伟事业中的精神文明建设,关系实非浅鲜。本书的问世,必然引起海内外爱词者的高度重视。谨以芜言,贡愚献颂。

    周汝昌

                              一九八五、十二。十二、呵冻写讫

                                乙丑十一月初一,至前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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