镡凤仪

最近去过胶州几次，颇有印象，一个全新的城市，但我第一次去胶州可不是这个样子。

记得是去给一位老职工办理平反事宜，我跟工会主席去的，算是助手。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些人被戴上了各种帽子，这位老职工戴的是反动道会门帽子，戴帽后被遣返回乡。他的名字已经忘记。

他家在胶州与诸城搭界的地方，都说搭界的地方很穷，两不管，还真是那样。

那天我们坐火车两个多小时到达胶州车站。下火车出了站口，涌入眼帘的是，人来人往，几乎都个个灰头土脸，看不见有人穿体面的衣服，已经是春天，有些人还穿着棉袄棉裤，身上沾着不同程度的尘土，背着大包小包基本都是麻袋包和一些老旧旅行包，他们操着浓重的胶州口音喧哗着。不时有汽车走过，立刻扬起灰尘，没人用手捂鼻子捂嘴巴，飞起的尘土部分被吸进呼吸道里，人们好象已经习惯。

那个年代交通不像现在这样发达，从火车站到他们村子没有交通车，我们租了两辆自行车。

一出县城，道路变成了土路，且越来越窄。不时过路的卡车扬起漫天尘土，顿时看不清道路，就得停下，待尘土被风吹过。出了公路，有很长一段是疙疙瘩瘩的田间小路。就这样颠簸着骑行了两个多小时来到老职工所在村庄。

我们先到生产队的办公室说明来意，队长就带着我们去了老职工的家。来到他家进了小院，院子不大，房子三间也算有堂屋东屋西屋，再就是堆着许多麦秸草垛及杂物。走过堂屋进了东屋。此时炕桌上已经摆了四碟菜，均是白菜炒肉，肉炒白菜，菜里放了很多肉，还有一瓶白酒两只酒盅，苍蝇正在大饱口福。

队长让我们坐在了炕上。

老职工是小个子，瘦瘦巴巴，脸色发暗且呆，穿着棉裤棉袄，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等候我们的到来。队长说明来意。我们把给他平反的消息告诉了他，帽子摘掉了。老职工站在那儿听完消息脸上没有表情，真看不出他还有能耐当坏分子。队长提醒，你还不赶快谢谢领导给你平反。老职工木讷着，谢谢领导。说话声音很小。队长又说，领导问你有什么要求说一下。

他自己知道已经回不了工厂，在城里没个落脚的地方，再过两年可以办退休，提出让他女儿回厂就业。我们答应说可以，但需要体检。一切谈好，队长让我们在他家里吃饭。我们公事公办，到队上交钱吃公饭，两人共五角钱，四两粮票。吃过饭，踏上回家的路。

还是骑自行车，此时我的屁股已经无法坐在车座上，因为来的时候屁股已经被磨肿了，好歹回到家。

按照约定我们再次来到胶州，这次直接去了县人民医院。医院里熙熙攘攘，老职工和他女儿已经等在那儿。

他女儿看上去眼睛斜视，有腿疾。检查完身体，我们直接告诉他，就他女儿的身体条件和她家庭的条件很可能无法回厂里就业。她女儿就是能进厂，也无法给他女婿解决工作问题，再加上有个很小的孩子，回去后想办法协商在县城找一个工作。老职工并没有强求，很痛快答应了。

事情过后我反思过这位老职工，他的人生为什么会走出这样的结果。那时他还年轻，没有成家，如果当时他会思考，冷静一些，不受蛊惑，或者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人生，毕竟与他同时进城的老乡有很多，本村还有一位，没有落得他一样的下场。也许他不甘寂寞；也许他是一腔热血青年在追求理想；也许；还有更多的也许。现实不留情面教育了他。

过去的选择就是今天的结果。今天的选择就是你明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