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任北京电视大学校长”考

—— 吴晗研究史料考丛谈之一

习之

“ 1960年3月8日，北京电视大学成立，吴晗任第一任北京电视大学校长”——这是一个不论是一般关心吴晗研究的读者，还是专门从事吴晗研究的学者、专家几乎无人不知的史实，也几乎是无人置疑过的史实。这是因为：

现任北京电视大学校长胡晓松主编的《北京电大五十年》（北京出版社 2010年出版）一书第10页是如此表述：

“1960年新年刚过，邓拓在市委召开的教育工作座谈会上宣布：市委已同意举办北京电视大学，决定请吴晗副市长挂帅。”

原北京电视大学办公室主任接维城(后曾任北京电视大学常务副校长)和陈平撰写的怀念吴晗的文章《吴晗与北京电视大学》（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的《怀念吴晗 百年诞辰纪念》第425页）也是如此表述：

“1960年新年刚过，邓拓在市委召开的教育工作座谈会上宣布：市委已同意举办北京电视大学，请吴晗副市长挂帅。”

现任北京电视大学校长胡晓松撰写的怀念吴晗的文章《怀念我们的老校长吴晗先生》（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的《怀念吴晗 百年诞辰纪念》第434页）是如此表述：

“北京电大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都凝聚着吴晗校长的办学思想和教育理念。”

《当代中国的北京》编辑部编辑的《当代北京大事记（一九四九~二00三年）》（当代中国出版社 2003年出版）第150页是如此表述:

“3月8日，北京广播电视大学成立，吴晗任校长。”

由林业主编的《北京教育60年（1949~2009大事记）》（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 2009年出版）第108页是如此表述:

“3月8日，北京电视大学成立，吴晗任校长。”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然而，谁也不敢相信，上面的这些表述都存在史料失实的问题！

笔者因研究吴晗的缘故，在北京市档案馆找到一卷档案号为“025-001-00001”的档案：《北京电视大学办公室整理的吴晗在电大直接参加的活动的材料》。这是一份尘封了四十多年的珍贵的历史文献！卷内有一份当年北京电视大学办公室用钢笔书写的《北京电视大学领导工作大事记（一九六0年至一九六五年）》（以下简称《大事记》）。就是这份案卷材料的出现，才“敢”给上面的这些表述定下“史料失实”的结论！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大事记》的相关记录吧：

（1960年）1月27日  市委大学科学工作部宋硕同志召开电大办学分工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市教育局副局长薛成业、师范大学副教务长张斧、北京大学党委副书记兼教务长崔雄昆、北京师范学院副教务长朱学。研究系科设置，办学任务的分工。

据笔者掌握的史料分析，这应该是创办北京电视大学的具有实际操作意义的第一次会议。请大家注意，这次会议的与会者中，没有吴晗！

（1960年）2月24日  市教育局党组向市委请示： 1.决定建立的系科和各科先开的课程；2.决定成立校务委员会，研究解决重大事项，其成员有：宋硕、张文松、关世雄、孟启宇、段学复、张斧、冯钟泰、俞崇智、朱学、薛成业、接维城。校务委员会主任张文松，副主任宋硕、关世雄、孟启宇。

市委教育部阅后，张文松批：请子牧、宋硕同志考虑一下，我不大同意搞一套形式上的组织”，“我的意见成立一个电视大学领导小组，由宋硕、薛成业、关世雄、孟启宇、张斧五同志参加，宋硕同志和薛召集大会”，“如果一定要校长，可在吴子牧、孙国樑、薛成业同志中决定一人”。宋硕批：“同意文松同志意见”。

这里不论是北京市教育局党组提议成立的北京电视大学校务委员会，还是市委教育部张文松提议的北京电视大学领导小组的名单里，都没有吴晗的名字！

（1960年）3月8日  电大开学。

（1960年）3月18日  市委大学科学工作部通知：“决定电大成立领导小组，负责领导电视大学的经常性工作。小组成员：薛成业、孟启宇、崔雄昆、黄彦平、朱学、接维城。组长，薛成业。电大由市教育局领导。

1963年3月18日，北京电视大学开学十天后，北京电视大学真正意义上的领导机构才正式建立。这个小组成员中还是没有吴晗的名字，更不存在什么“举办北京电视大学，请吴晗副市长挂帅”、“吴晗任校长”之说！

北京电视大学创建之初，为什么没有设立校长呢？据笔者分析，这是因为时任中共北京市委教育部部长的张文松在北京市教育局党组向北京市委的请示中批示有“如果一定要校长，可在吴子牧、孙国樑、薛成业同志中决定一人”的这么一句话，而时任北京市委大学科学工作部副部长的宋硕也有“同意文松同志意见”的批示。所以，北京电视大学当时没有实行校长负责制，而是实际行使校长职能的是领导小组的组长——时任北京市教育局副局长的薛成业。

我们再继续来看看这个《大事记》的相关记录吧：

（1960年）4月20日  第一次领导小组会。出席的有：薛成业、孟启宇、崔雄昆、黄彦平、朱学、接维城。……

（1961年）4月28日  领导小组会议。出席的有：薛成业、孟启宇、崔雄昆、朱学、杨梦骥、接维城。……

(1962年)2月10日  市委大学科学工作部召开电大办学□□□□负责人会议。会议由宋硕主持。出席的有：薛成业、孟广平（北大）、张刚（师大）、张维（清华大学）、朱学（师院）、李声簧（科技大学）、□恭杰(工大)、□□(市委大学部科学处)、接维城。……

(1962年)5月30日  1962年第一学期领导小组会，薛成业召集。出席会议的有：关世雄、孟广平、张刚、□□□（师院）、接维城。……

(1962年)10月30日  召开领导小组会，出席的有：王学珍（北大副教务长）、张刚、朱学、黄云、薛成业、接维城。……

这是从1960年4月至1962年10月，跨越近二年半的时间里，五次有关北京电视大学领导小组会议的记载（这其中的“□”，是表示原稿中无法辨认的字）。这五次会议中，吴晗一次也没有参加。

在有关北京电视大学的原始史料中，有关吴晗第一次（或曰最早）介入北京电视大学的工作的记录是：

（1963年）1月29日  举行了有各系主任参加的领导小组扩大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吴晗、梅益、薛成业、关世雄、孟启宇、孟广平、张刚、朱学、接维城、王力、段学复、冯钟泰、俞崇智。……

但是，吴晗参加这次电视大学领导小组扩大会议，也不是以电视大学领导小组成员的身份，而是以北京市主管文教工作的副市长的身份参加的。这份档案中的另一份案卷材料《吴晗在电视大学直接参加的活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1963年1月29日（吴晗）以主管文教的副市长身份，参加电视大学领导小组扩大会议，并“作了重要指示”。现已无详细记录可查。据参加会议同志回忆，吴晗一般讲了干部要系统学习，要学好基础课，练好基本功。……

……

北京电视大学办公室  1966年5月27日

吴晗以北京市主管文教工作的副市长兼电视大学校长的身份参加北京电视大学的具体领导工作和活动，是在1964年8月以后，我们再来看看这个《大事记》的相关记录吧：

（1964年）8月31日  在广播大厦音乐堂举行1964！1965学年开学典礼……最后是吴晗校长讲话。

（1964年）9月21日  在广播大厦广播剧场举行第一届毕业典礼。……会上吴晗致开会词。……

即使在这个时候，吴晗的兼任“校长”的职务也还没有正式任命。《大事记》中有这么一段记载：

（1964年）10月  高教局向市委报了一份《北京电视大学校务委员会名单》，列有吴晗、魏明、薛成业、关世雄、孟启宇、汪小为、崔雄昆、张刚、田佩之、段学复、王力、冯钟泰、俞崇智、接维城等人。……邓拓阅后批：“这个名单暂不定，你们原来的机构可以照旧工作。”

直到1964年11月2日，北京市人民政府才正式任命吴晗兼任北京电视大学校长。北京电视大学也才真正有了第一任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