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文明 第十四章(2)
(2009-09-28 19:0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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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赫连勃勃大王历史文集八卷 |
金宣宗“大误”之三:“封建九公”
金国自中都南迁汴京后,河北一带陷入了战争连年的境地。当地的汉人纷纷结社组军自保,各择“主人”。这些人乱世不仅想活命,也想趁机割据一方。
蒙古方面,最大的收获在于收降了史秉直、史天倪父子和张柔等汉人武装。南宋方面,暂时也把李全的“红袄军”收纳为“官军”。
金朝思前想后,知道对于河北、山东等地反正再也不能进行实际意义上的直接统治,便做顺手“人情”,选出九个势力最大的地方武装头目,全部封为“公爵”,这九个人分别是:沧海公王福、河间公移剌众家奴,恒山公武仙,高阳公张甫,易水公靖安民,晋阳公郭文振,平阳公故天作,上党公张开,东营公燕宁。其实,这种分封“诸候”一般的“九公封建”,恰恰暴露了金国统治的虚弱。且不说这“九公”良莠不齐,各怀鬼胎,即使他们当中真有人最终抵拒蒙古成了气候,金国也不一定能控制他们。后来,“九公”之中,真正能起到抗蒙作用的只有移剌众家奴、靖安民、郭文振、张开、燕宁,虽然人数有五个之多,作用却微乎其微。
至于拥金宣宗继位的权臣术虎高琪,嫉贤妒能,滥权营私,扰乱纲纪,残害忠臣,却一直占据相位。直到兴定三年,金宣宗临死前两年多,才因事把他诛杀。但金国的政局,已经江河日下,再也不能挽回。
金国的汉人文士刘祁对金宣宗南迁后的政局有过详尽细致的描述和分析。“(金)宣宗喜刑法,政尚威严,故南渡之在位者,多苛刻(好杀)。”大臣徒思忠有“麻椎相公”的外号,因其好以麻椎杀人;雷希颜在蔡州一次就杀当地土豪五百人,有“雷半千”之称;李特立爱杀人立威,外号“半截剑”;冯壁外号“马刘子”,特喜以马裂人为刑……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而且,金宣宗宠信宦官、外戚,特别是他最宠爱的三个妃子皆出身低贱,有“头巾王、过道史、白酒庞”之称,这些“穷棒子”出身的外戚家族,阔起来后“奢侈尤甚,权势熏天。”而且,金宣宗南渡班子中,“为宰执者往往无恢复之谋,上下同风,止以苟安目前为乐,凡有人言当改革,则以生事(之名)抑之。每北兵(蒙古兵)压境,则君臣相对泣下,或殿上发叹吁。已而敌退解严,则又张具会饮黄阁中矣。每相与议时事,至其危处,轧罢散曰:‘俟再议’。已而复然,因循苛且,竟至亡国。”上述描绘,如果不看前后文,还以为是南宋末年或明朝末年的汉人朝廷。更可笑的是,“在位者临事,往往不可分明可否,相习低言缓语,互推让,号‘养相体’”,如此昏怯荒唐,真让人不敢相信金国朝堂上这些雍容华贵“养相体”的大人们的祖先是百余年前金戈铁马的女真蛮族!至于金宣宗的身边太监近侍,更是“诌谀成风”,每当有四方灾民或兵败的消息或奏折传至,这些人大多将章奏压下不报,相互“劝慰”道:“不必报知皇上,以免陛下心烦!”结果,茫茫来日愁如海,发昏毕竟当不了死。
此外,金宣宗时期,与西夏的关系也进入“冰霜”期。在此,简单谈一谈西夏的情况。
夏崇宗乾顺在金灭辽、灭北宋过程中大捡便宜,开疆拓土,西夏达至其历史上疆域最广大的时期。夏崇宗死后,其子仁孝即位,是为夏仁宗,在位五十五年,是西夏历史上当“皇帝”时间最长的一位。夏仁宗时期,西夏国力完全汉化,开科取士,尊儒尊孔,改革礼乐,完善官制,而且夏仁宗本人也是一位节俭贤明的君主。在他统治期间,其父夏崇宗皇后的父亲任得敬(论理也是夏仁宗“姥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得势,差点把夏国一分为二,最后在西夏“宗主国”皇帝金世宗的帮助下,夏仁宗才捕杀了任得敬,使夏国“转危为安”。夏仁宗于1193年病死,其子纯佑继位,是为夏桓宗,此人遵其父旧政,附金和宋,可以说是位比较不错的守成之主。可惜的是,十几年后,夏桓宗之母罗太后因与夏桓宗的堂兄安全通奸,竟然废掉自己的亲儿子,立安全为帝,夏桓宗不久就被杀掉。这位篡位的安全,便是夏襄宗。夏襄宗时代,蒙古已经大盛,多次入侵西夏,杀掉夏国精兵数万,并于1209年一度包围了西夏的中兴府。情急之下,夏襄宗向金国求救,当政的金国卫绍王永济却见死不救。幸亏蒙古因气候原因撤兵,蒙夏达成城下之盟。至此,金夏之间长达八十多年的“友谊”因为金国拒绝出兵救援而全然破裂。公元1210年,蒙古兵一走,愤怒的夏襄宗马上发兵,进攻金国的葭州(今陕西佳县)。转年,西夏宗室遵顼发动政变,废杀安全,自立为主,是为夏神宗。虽然金国闻讯马上册封夏神宗为“夏国王”,这位进士出身的夏主野心勃勃,穷兵黩武,仍然四处发兵进攻金国,并发书南宋,相约夹攻女真人。公元1216年,西夏神宗又与蒙古军联合,一度攻克金朝的潼关。1217年,夏神宗又出三万精兵配合蒙古兵猛攻金国的平阳府(今山西临汾),却被金军打得大败。不久,由于成吉思汗要西侵中亚的花剌子模,他诏令西夏出兵出钱助战。夏神宗见没什么便宜可捞,拒绝了蒙古的“命令”。成吉思汗哪里听得“不”字,立刻发兵进围中兴府,夏神宗着慌,他留下太子德任守城,自己逃到西凉去躲蒙古兵锋。眼见已经和蒙古交恶,夏神宗就写亲笔信要与金国恢复“友好”关系,庸识无远谋的金宣宗竟然“严拒”与西夏讲和。夏神宗更怒,马上约南宋夹攻金国,公元1220年秋,宋夏共同出兵,并攻克金国的会州。金宣宗着慌,马上授议陕西行省与西夏“议和”,这次却遭夏神宗“严拒”。不久,西夏集精兵二十万,与南宋合军猛攻金国巩州。此次金军运气好,把夏宋联军打得大败,夏神宗不得不撤兵。接下来的一年里,蒙古又向西夏征兵攻金,夏神宗不得不出兵相助。在葭州、龛谷柔、积石川等地,夏蒙联军把金军杀得大败。公元1223年,夏军十万配合蒙古大将木华黎围攻金国的凤翔府。不久,见蒙军失利,夏神宗竟然下令夏军在不告知蒙军的情况下先行回撤。夏神宗太子德任进谏,希望父皇与金朝讲和。夏神宗不听,把自己的儿子囚禁,接连进攻金国。成吉思汗方面,也恨夏神宗擅自撤兵,发兵围攻积石川,后因金军的迫近才撤围。所以,西北一带,党项、女真、蒙古这三个野蛮民族毫无道义而言,相互厮杀不停。而夏国因连年战争,国力消耗巨大,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在朝中大臣的压力下,宋神宗不得不在1223年退位,其次子德旺继位,是为夏献宗。这一年,金宣宗也在汴京病死。西夏和金国这两个昔日“友好”邻邦打了十几年,平均每年就有两场大战,互相消耗,互相残杀,最终,凶残狡猾的蒙古人相继给予它们以灭顶之击。
金哀宗的亡国“三部曲”
金哀宗原名完颜守礼,后来改名完颜守绪,是金宣宗第三子。金章宗泰和年间,得授金紫光禄大夫。金宣宗称帝后,进封遂王。本来,金宣宗把长子完颜守忠立为皇太子,这位爷从中都逃回汴京后,因惊吓过渡和旅途疲劳,不久就发病而死。金宣宗便立守忠的儿子完颜铿为皇太孙,小孩子命软,没过多久也病死。此时,金哀宗还有一个二哥荆王完颜守纯,但金哀宗的妈妈和姨姨皆是金宣宗宠爱的皇后和元妃,子以母贵,金哀宗便被定立为皇太子。荆王不得立的另外一个原因,也在于他常常饮酒误事。
元兴二年年底,金宣宗弥留之际,荆王完颜守纯第一个闻讯,首先入宫“侍疾”,并关闭了东华门。时为太子的金哀宗听说二哥已经入宫,怕他再弄出什么矫诏改立太子的事情,立刻派东宫兵卫三万余人包围了皇宫,然后叩门入见。守门的驸马都尉徒单合住见来人是皇太子,不敢怠慢,连忙开门。入宫后,完颜守绪马上遣几个兵将把二哥抓起来软禁于旁边的小屋子里。当夜,金宣宗崩,完颜守绪即位,是为金哀宗。金哀宗继位后,并未杀掉二哥守纯,还把他从英王进封为“荆王”。不久,荆王为人所告要“谋反”,金哀宗要杀他,得亏慈圣皇太后说好话,完颜守纯留得一命。不过,这位荆王一直处于被软禁状态,直到蒙古破汴京后才被蒙古人杀于青城。
金哀宗继位后,改元正大。他上朝第一天,在隆德殿的宝座刚刚坐稳,外面忽然天刮大风,把端门城楼的巨瓦也吹掉数块。满朝文武心中疑惧,皆以为是不祥之兆。没说几句话,又有人入报,说宫外有个男子披麻戴孝,望着承天门又哭又笑,还大声嚷嚷:“我笑,笑将相无人;我哭,哭金国将亡”。听说有这么一个“乌鸦嘴”,入贺新皇登极的群臣都劝金哀宗把那个人抓起来当街杀掉。金哀宗很厚道,表示说,自己希望朝外的百姓直言政事,即使是语涉讥讪也不应该加罪。金国的法司见皇帝这样说,不好对那个男子处重典,只以“君门非哭笑之所”为理由,打了那个人几棍子就放走。
金哀宗继位后的第一个“好消息”,是西夏献宗派人来求和。当时(公元1124年),成吉思汗自率大军征西域,夏献宗一面阴结漠北诸部族准备抵御蒙古,一面派使臣与金国议和。金哀宗马上答应,且再不敢以“附庸”视夏国,两国改为“兄弟之国”,西夏以兄事金,各用本国年号。至此,金夏又结成了联盟。可惜这一“和议”来得太晚,夏献宗此举,更是加速了西夏的灭亡。
金宣宗死的那一年秋天,南宋的宁宗皇帝也病死。自韩侂胄死后,大奸臣史弥远一直把持朝权。当初参与除掉韩侂胄的皇子赵询后被立为皇太子,但在嘉定十三年病死(公元1220年)。当时,由于宋宁宗还未生出儿子,只能又从宗室后代中选了两个人入宫,一个是赵贵和,一个是赵与莒。宁宗皇帝喜欢赵贵和,便为其改名赵竑,立为皇子,进封济国公。史弥远推荐的赵与莒改名赵贵诚,也接进宫内抚养。为了双保险,杨皇后又为赵竑娶太皇太后吴氏的侄孙女为妻。赵竑不知韬养之计,他不仅冷落杨皇后为自己娶的吴氏,还特别恨史弥远,常对一位为自己弹琴的美女大骂老史,声言以后自己继位为帝,第一件事就要把史弥远流放于荒蛮之地。隔墙无耳,偏偏这位善抚琴的美人是老史派来赵竑身边搞“特工”的,立即向史弥远汇报。为此,老史急火攻心之余,加紧暗中活动,准备推拥赵贵诚在宁宗皇帝死后接班。宁宗皇帝崩前之夜,史弥远秘召心腹入宫,矫诏数道,立赵贵诚为皇子,“赐”名赵昀,同时,又矫诏封赵竑为郡王,出判宁国府。史书上讲,杨皇后起初不同意史弥远的废立之谋,最后被她“娘家人”劝说才勉强同意。其实,种种记载皆表明,阴谋家杨皇后一直与史弥远有奸,二人在开禧年间诛杀韩侂胄后已经成为床上和床下的亲密战友,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如此重大的、涉及灭族的问题上与史弥远搅在一起。
因此,早朝宣布宁宗皇帝崩讯和赵昀即位的“诏令”,皇子赵竑一时楞住,以为是朝官念错了名字,连跪拜新皇的礼仪都忘记。史弥远的老帮凶夏震当时是御林军大头目,硬是按着赵竑的头让他向新君行礼。由此,赵竑便是宋理宗。他能继位为帝,全赖史弥远、杨皇后的宫廷政变所赐。不久,废拘于湖州的赵竑和儿子皆为史弥远派去的爪牙杀掉,老史手狠心黑,斩草除根。
宋理宗称帝时年已二十,仍然不敢张扬,乖乖地在史弥远和杨皇后阴影下小心翼翼“扮演”皇上一角,直到1233年(绍定六年)老史咽气后,他才敢自己作主插手朝政。可叹的是,史弥远如此坏人,死后被追封为王又赐谥“忠献”,编写《宋史》的元朝史臣也未把他列入《奸臣传》,真可咄咄称奇。当然,于宋理宗而言,史弥远对自己有拥戴之恩,他特意在老史死后下诏不让群臣再揭这位“恩相”的阴事。险毒狡狯的杨皇后活得也不错,宝庆五年才死,时年七十一,长寿荣华,安死宫内,谥号是“恭圣仁烈”,死前的尊号是“焘明仁福慈睿皇太后”,坏人好报,真是天理不公。
说回金哀宗。他即位后,并无太多的“振作”之举,金国仍旧按照惯性往前“发展”。尤其是金哀宗继位后的前几年,蒙古正忙于消灭西夏,对金国的逼迫明显有所减缓。
西夏在金朝初兴灭辽击宋的时期捞得了大便宜。好事不可再,这一次却不好过,蒙古人第一个要消灭的“国家”正是夏国。西夏,控扼中原与西域、漠南与漠北的数条交通干线,也是东西方经济文化的汇集地和中转中心。由于西夏东接金国,北邻蒙古,因此,蒙古灭金,最好的办法就要首先解决西夏这一金国的“友邦”,如此,则可完全消除蒙古的后顾之忧,也可以防止在蒙古攻金的关键时刻自己老巢被夏国偷袭。此外,夏国也是漠北进入中原地区的交通要地,“龙城故道”由龙城至居延,北方蛮族入侵中原一般必经居延,而这里恰恰由夏国筑建了庞大的军事堡垒黑水城,夏人视之为关键的北部大门,常年有重兵守卫。公元1209年,成吉思汗已经成功夺取黑水城,完全控制了漠北通往中原的枢纽。而且,蒙古军队还打通了西夏东部边境的一条通道,自阴山渡黄,经鄂尔多斯大草原南下到夏州后才率军而西,过黄河后进入河西走廊。所以,两路大军齐发,又有成吉思汗亲征,西夏不亡也难。
蒙古垂涎西夏的另外一个原因,还在于河套地区与河西走廊的物质财富。如果灭亡了西夏,蒙古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兵马、粮草、物资,以战养战。更为主要的是,蒙古人虽在西征中取得重大胜利,攻灭花剌子模等世界级的“城都”,但对中原城市缺乏攻陷经验,所以,西夏又成为蒙古人灭金亡宋的演兵场,尽锐攻之,在突战中不断提升攻击战术和杀人技巧。
公元1125年,成吉思汗以夏献宗拒遣质子为借口,宣布伐夏。一路之上,蒙古军陷城夺地,连克兀剌城、沙州、银州,屠肃州(今甘肃洒泉),又陷西凉、河罗等地。由于忧悸忧虑,夏献宗竟然活活吓死(其父“太上皇”夏神宗当年早些时候病死,这大祸头倒是善终,年六十四)。
夏臣拥夏献宗的侄子李睍为帝,是为夏末帝。成吉思汗自西凉(今甘肃武威)一路直进,破应里、夏州,进围灵州(今宁夏灵武)。夏国派出最后的十万精兵迎击,最终苦战不支,被蒙古人杀败。成吉思汗的部队自盐州川往北进攻,把西夏的都城中兴府团团围住。1227年春,成吉思汗留部分蒙军继续围城,他本人率军渡河,攻陷积石军,冲入金国,又破临洮、洮州(今甘肃临潭)、河州(今甘肃临夏)、西宁等地,每克一地皆大肆杀戮一番。最终,至当年夏天来临时,西夏除首都中兴府以外全部沦陷。屋漏偏逢连夜雨,弹尽粮绝、死伤惨重之余,又发生级数六级以上的地震。夏末帝觉得是天要亡夏,就遣使出城乞降。当时,成吉思汗在清水(今甘肃清水)患重病,临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下达“最高指示”:死后秘不发丧,李睍若降可佯装接受,城门开后立即攻入,遍屠中兴府内的所有军民。
果然,夏国投降后,蒙古军一涌而进,屠城之后,把李睍一行押解回师。到达萨里川时,得悉成吉思汗死讯,蒙古诸将立即把夏末帝及其所有族人全部残杀。
至此,西夏灭亡。如果从元昊算起,西夏共10帝,196年。
弥留之际,大魔头已经立下他深谋远虑的政治遗嘱:“金(国)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借)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邓(州)、唐(州),直捣大梁(汴京)。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弊,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
金哀宗继位后不仅与夏国修补关系,同时向南宋派出使臣主动讲和,并在宋金边界地区张榜表示日后“不再南伐”,而且,金国罕有地没有继续坚持“原则”,再不想以“伯侄”、“叔侄”关系居大,估计即使当时南宋一方要当“大爷”,金哀宗也会被迫答应。事易时移,金宋关系虽有些缓和,宋朝只是在两国边境地区停止了大规模的战事,仍旧拒绝金使入境。其实,早在嘉定十三年(公元1220年),宋朝已经派人与蒙古大帅木华黎有过接触;嘉定十四年,宋朝正式派使节到达当时的西域铁门关,并受到了成吉思汗的接见。此后,蒙宋双方交往日频。即使如此,当时蒙宋两国并无联合灭金的正式盟书。蒙古在嘉定十五年进攻金国凤翔时,曾遣一部军越过牛岭关进入宋朝的四川境内进行过抄掠。而后,1227年,蒙军又有一部攻克南宋的阶州(今甘肃武都)、成州(今甘肃成县)、凤州(今陕西凤县)等地。不久,恰值成吉思汗病死,蒙古军才从这些地方撤出。所以,对于蒙古人,南宋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窝阔台继承汗位后,严格执行成吉思汗“借道灭金”的临终遗嘱,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后来还强行“借道”,攻下宋朝的兴元府(今陕西汉中)和沔州(今陕西略阳)等战略要地,直入四川腹地,并于1231年(绍定四年)渡过汉水,攻入金国的邓州(今河南邓县)一带,在钧州(今河南禹县)三峰山大败金朝主力。
绍定四年(金正大七年,公元1231年),是蒙古决定灭金的关键一年。窝阔台兵分三路,右路军由拖雷自宝鸡南下,借道宋境,相约转年开春会师大梁;左路军由斡陈那颜统领,直捣济南;中路军由窝阔台本人掌统,经河中直杀洛阳。详情下面再讲。
金亡国“三步曲”之一:三峰山之役
金哀宗当皇帝后,人逢末世运更衰,不仅要与昔日两个“附庸”西夏和南宋低三下四打交道,也得向霸气正旺的蒙古大爷献上诌媚之脸。可笑的是,一向往死里讹诈宋朝岁币的金国只是装孙子还不行,蒙古大爷现在遣使向金国“责岁币”,乾坤颠倒,百年河东,百年河西。所以,金哀宗坐上龙座后的金国,“尽弃河北、山东、关陕,惟并力守河南,保潼关。”金人在自洛阳、三门、折津东至邳州的东西二千余里范围内,设立四个行省,调二十万精卫以捍蒙古。
成吉思汗死后,蒙古军于1228年春首先进攻大昌原,金朝平章政事完颜合达以完颜陈和尚(完颜彝,小名陈和尚,字良佐)率“忠孝军”为先锋迎敌。完颜陈和尚勇猛,以四百骑大破蒙古八千劲骑,“盖自有蒙古之难,二十年间始有此捷,奏功第一,名震国中”,金廷立授完颜陈和尚定远大将军,世袭谋克。1230年,金朝先前“九公”之一的恒山公武仙降蒙后复叛,杀掉蒙古将领史天倪,与史天倪之弟史天泽在贝州激战,完颜合达率金兵来援,又击败蒙军。但是,良好的开端,对金国而言,绝非成功的一半。这年年底,蒙古大汗窝阔台率大军入陕。其实,本来蒙古已经派出使臣到金军营谈和议,金将移剌蒲阿先是把蒙古使软禁。庆阳大捷后,移剌蒲阿志骄意满,对蒙古使臣说:“我军兵精粮足,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敢与我战就来!”这一来,大大激怒了窝阔台汗,他即刻点兵,与其弟拖雷率众入陕西,在京兆、同州、阜州一带杀来荡去,破毁金朝的军事堡垒六十余座,直趋凤翔。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赶忙把行省移至阌乡以备潼关。
1231年夏,当蒙古兵猛烈围攻凤翔时,先前牛逼哄哄的移剌蒲阿和完颜合达心生怯意,逗留不进,上奏说:蒙军势盛,不可轻进。
金哀宗着急,又遣使晓谕:“凤翔被围既久,守军就要招架不住,可以领车出关与蒙军稍稍交手一番,以减缓凤翔方面守军的压力,牵制一下蒙军。”二人得诏,硬着头皮领兵出关,象征性地与蒙军打了一小仗就收军入关,根本不顾凤翔金军的死活。很快,凤翔被蒙军攻陷。值得一提的是,金军也有小小战果,名将完颜陈和尚在倒回谷以少胜多,竟然打败蒙古大将速不台。
相持之间,金国降将李昌国给拖雷出主意:“金朝迁都汴京快二十年,他们所依恃为安的,正是潼关人守和黄河天险,如果出宝鸡入汉中,不到一个月即可赶到唐州和邓州,如此,则金国可灭。”拖雷马上把李昌国的建议讲给哥哥窝阔台听,二人一拍即合,做出了三路攻金的决定。
1130年底,蒙古拖雷一军已经攻入饶凤关,由金州向东,准备杀向汴京。金朝宰执大臣闻讯向金哀宗建议:“北军(蒙古)冒万里之险,历二年之久,方入武休(地区),其劳苦已极。我们应以兵屯(于)睢(州)、郑(州)、昌(州)、武州,归德及京畿诸县,以大将守洛阳、潼关、怀(州)、孟(州)等处,严兵备之,京师积粮数百万斛,令河南州郡坚壁清野。彼(蒙古)欲攻而不能,欲伐不得,师老食尽,不击自归矣。”此议虽有理,仍是退缩怯懦之计,所以,金哀宗叹言:“国家南渡二十年以来,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以养军士。今敌至不能迎战,徒以自保。京城虽存,何以为国!天下其谓我为何等人!朕思之再三,存亡自有天命,只有不负国民就好!”于是,他下诏金将屯兵襄州、邓州,并未允许“坚壁清野”之策。金哀宗“觉悟”虽高,毕竟救不了国家。
依据金哀宗诏旨,1132年初,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率诸军入邓州,完颜陈和尚、武仙等人率军会之,出屯顺阳。听闻蒙古拖雷率大军渡汉江,金国诸将商议对策,有的讲半渡击之,有的讲待其过江后再打,议论未定,蒙古大军已经安然渡江。至此,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才着慌,忙赶至禹山,“分据地势,列步率于山前,列骑士于山后。”奇怪的是,蒙古兵见金军立阵后,并没有上前迎战,反而不慌不忙地绕过山脚,出金国骑兵之后,分三队杀来。双方接战,蒙古兵远来疲急,不久即退。见此,完颜合达认为:“蒙古军号称三万,运护辎重的人就占三分之一。今相持二、三天,令其不得进食,如果乘其退却而进击,肯定得胜。”移剌蒲阿不同意:“蒙古人退路是大江,而黄河又没封冻,他们深入重地,又能跑去哪里,不必速战速决。”由此,金军没有乘胜逐北,丧失了绝好的机会。
转天大早,金军忽然发现一个蒙古兵也找不到,经过骑兵侦察,才知蒙古军却隐入光化对岸的枣林之中。他们鬼鬼祟祟,白天炊食,夜不下马,一直在里面呆了四天。蒙古人在林子里面休整,金兵却已经绝粮,于是诸将商议后准备率军入邓州就食。行至林后开阔地,一直饱食待发的蒙古兵忽然出击,金兵慌忙迎战。拼杀之中,蒙古精骑百余突出,邀击金军的辎重运送队伍,“金兵几不成列”。边打边跑,半夜金兵才得入邓州城。可恼的是,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隐其败迹,上表金廷说又打了一个大胜仗,“百官表贺,诸相置酒。”本来躲入军事堡垒的金国乡民也麻痹大意,晃悠回村舍打理家务,“不数日,蒙古游骑突至,多被俘获。”
忧惧之余,得悉蒙军分几路趋汴京而来,金哀宗忙召群臣商议拒敌之事。有人建议应乘蒙古兵远来奔疲之余迎击,平章完颜白撒不同意,他想出一个怪招儿,遣金将麻斤率兵民万人出城,在汴京城四周围起短堤,然后掘开黄河,灌水入围,想使汴京城外形成一圈“天然”的水阻,以护卫城市。同时,又派金将率三万兵护卫在黄河边挖掘江堤的兵民。他可能没有细想,虽然蒙古骑兵一时攻不得近,时间一久河水也会把城墙泡松。此时,蒙古的窝阔台汗在西夏降人恤可建议下,自河中府由清河县的白波渡黄河,并约拖雷率军来会师于汴京城下。蒙古人忽然出现在黄河之上,下船登岸一阵猛杀,麻斤出本人及万余兵民猝不及防,皆被砍死,活下来只有三百人逃回城中。至此,窝阔台自己入郑州扎御营,遣速不台率军攻汴京。
水拒蒙军不成,金军只能商议汴京城守。可笑的是,当初金宣宗南渡汴京后,权臣术虎高琪见南京城方八十里,四阔难守,便又出馊主意于城内筑子城,“周方四十里,坏民屋舍甚众。工役大兴,河南之民皆以为苦”,花费巨亿不说,累死了不少老百姓。结果,当蒙古兵真正来到时,众臣又认定只要外城一失,子城绝不能守,最后决定在外城守御。所以,当初费功费力罗筑的四十里坚固城墙,一丁点用也没有。而且,汴京外城还是当初北宋所筑,“土脉甚坚”,非轻易能克。城濠虽固,汴京城内兵员确实不多,满打满算,金国最终聚结四万军士,二万青壮年居民,“每置四面,每面送千名飞虎军,以专救应,然亦不能军矣。”所以,金朝汴京之守,完全指望城外的援军。
拖雷所领蒙古军队自禹山之战小胜后,“散漫而北,所过州县,无不降破,遂自唐州以趋汴京。”完颜合达、移剌蒲阿接诏,率金国仅存的十五万精锐自邓州出发,赴援汴京。蒙古人不慌不忙,只派出三千骑兵尾随,但并不主动出击。
蹑随好一阵子,完颜合达等人商议:“敌兵只有三千骑,我们只行不战,是示弱的表现,应该扭转身消灭这三千人!”
未待金军安排布置好,蒙古兵尾随到钧州沙河,忽然不战而退。金军喘了口气,下令在当地扎下营盘休息。刚刚支好帐蓬喘口气,蒙军忽然来袭,金军惊惶,连忙弃帐迎击,“(金军)不得休息、食饮,且行且战。”金军走到黄榆店(今河南禹县以南),距钧州还有二十五里,天降大雪,军不得行。正想扎营休整,汴京方面送来急诏,要两省军立刻赴汴京集结。无奈,金军只得在大雪天开拔。
此时,自北渡黄河而来的蒙古兵愈聚愈多,他们与拖雷部蒙军会合,前后遍砍大树塞堵金军通路,准备包围金军一口吃掉。幸亏金将杨沃洐力拼杀出一条血路,金军又能往前走出一段路。到了三峰山后,金军才敢扎营喘口气,“军士有不食至三日者。”
此时,两部蒙军已经合兵,从四面把十五万金军团团包围,轮番进攻。一半蒙军冲杀时,另一半蒙军燃柴烤肉大吃大喝。然后,杀累的蒙军回来吃肉饮酒,体暖肚饱的蒙军又冲上去杀敌,“更迭休息”,这些蒙古人打仗倒象是打猎。金军可怜,走了好几天路,许多人肚中无食,又赶上大雪奇寒,连举兵器的气力都没有,勉强支撑。眼见已经杀死金兵数万,蒙军故意让开通往钧州的一条路。纵金败兵逃走的同时,蒙军又在道路两旁埋伏不少生力军,趁金兵败走之余突出砍杀,“金军遂溃,声如崩山。”十万多老爷们鬼哭狼嚎,动静确实吓人。所有金军高级将领中,只有武仙率三十余骑侥幸从竹林中逃脱,杨沃洐等人皆在混战中被杀。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失去联系,只得由完颜陈和尚保护着率数百骑拼死逃入钧州。至此,金军十五万人基本上都成为蒙古军人刀下之鬼,精锐尽失。
在郑州的窝阔台听闻拖雷与金军交战,又派出数将来援,于是众军合攻钧州。钧州城破,完颜合达逃入窟室中,为蒙古兵搜出当即砍下脑袋。于是,蒙古兵派人持完颜合达的脑袋绕汴京宣威:“你们金国所恃,惟有黄河与完颜合达。现在,黄河为我们占据,完颜合达被我们杀掉,不降何待!”
名将完颜陈和尚本来躲在隐蔽处可以逃脱,他怕死于乱兵之手无名,又怕自己乱中被杀,皇帝责他贪生,便在蒙古人杀掠稍定后自己走到金军帅,称自己是金国大将,有话要说。蒙军如临大敌,数人把他围起,押往拖雷处。完颜陈和尚见拖雷不跪,朗声言道:“我乃大金忠孝军统领完颜陈和尚,大昌原、卫州、倒回谷之胜,皆我为之!我如死乱军中,人将谓我负国家。今日明白来死,天下必有知我者!”蒙军惜英雄,劝陈和尚投降,不肯。蒙人残暴本性凸现,推陈和尚于地,用棍生生打折他的两条腿,又用刀把这位金国英雄的嘴划开,一直割到耳际。陈和尚“噀血而呼,至死不屈。”如此金国忠烈,其实也是汉文化“忠孝节义”涵教而出,他每每在军中习《孝经》、《论语》、《春秋左氏传》等儒家典籍,“军中无事,则(于)窗下作牛毛细字,如寒苦之士,其视世味漠然。”如此忠勇之士,连蒙古将领也被感动,以马奶酒洒地祝祷:“好男子,他日再生,当令我得之!”至于那位移剌蒲阿,最终也被蒙军活捉。此人虽多误军事,还是个气节之臣,宁死不降,被蒙人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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