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我带着天津某单位的团队前往九寨沟游览。到九寨沟外的宾馆住下以后，当地导游开始向我们极力推荐晚上的大型表演，据说可以见到身高两米多的藏族巨人，佩戴着华丽昂贵的藏饰，此外还有十分精彩的歌舞节目和抽奖。观赏这场表演的费用是每人200元，虽说价格有点高，但除了一饱眼福，还可以品尝到青稞酒，得到赠送的哈达。我的团员们终于禁不起导游的口吐莲花，决定每人掏出200银子去一看究竟。

    到了晚上，为了抢占靠前的座位，大家早早就奔着表演场地去了。场地的外观宛若一个巨大的帐篷，进入其中，中间圆形的部分是舞台，舞台四周围着若干圈条凳，自然就是观众席了。

    表演开场，身穿藏族和羌族服饰的艺员们（藏族和羌族是九寨沟的原住民）给每位游客献上一碗青稞酒，同时将一条洁白的哈达戴在游客的脖子上。随后就是带有强烈民族色彩的歌舞表演。我们期待的藏族巨人也出场了，他的身高大概有两米三左右，块头十分庞大，引来了全场的惊呼。巨人穿的藏族服装上缀满了宝石、玛瑙、绿松石、珊瑚，挎的腰刀更是被这些昂贵的石头镶嵌得五彩缤纷。主持人介绍说，仅仅这把腰刀上的宝石就价值200万人民币，这句话立刻引发了女观众们持久的尖叫和赞叹。

    巨人晃悠着退场以后，一位被主持人力捧的藏族歌手出场了，他就是后来走向全国的容中尔甲。1999年，容中尔甲还没有参加青歌赛，虽然他也灌制了自己的唱片，但是他的名声显然还局限在当地。容中尔甲在主持人自豪而激动的介绍中登场，开始演唱那首《神奇的九寨》。他的歌声确实有一种打动人心的魅力，就在大家都醉心欣赏的时候，忽然，场地边上站着的一位观众一溜烟跑上了舞台，将自己脖子上的哈达摘下，双手擎着，戴在了容中尔甲的脖子上。容中尔甲一边继续唱歌，一边向他微微鞠躬致意。

    旅游本来就是一项鼓励游客参与的活动，在第一位观众的带动下，第二位游客也站起来跑到了舞台上，同样摘下自己的哈达戴在容中尔甲的脖子上，容中尔甲也同样向他鞠躬致意。很快，在异族风情歌声的感召和从众心理的作用下，游客穿梭进场，不断地向容中尔甲献上洁白的哈达，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开始大家上场的时候还表情肃穆，后来就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嘻嘻哈哈，即使这样，容中尔甲依然很认真地一边演唱，一边不断鞠躬回礼。榜样的力量是可怕的，一首歌还没结束，歌手的脖颈上、肩上、两臂上已经挂满了哈达，甚至堆到了头上，容中尔甲已经无法走动或者做出动作了，但是最上面的几条哈达还是滑落到了地上。

    容中尔甲的第一首歌结束，他顶着白花花的哈达们缓慢走进后台，利用这个空隙，主持人赶紧上台把掉在地上的哈达也捡起来，并报出了他的下一首歌名。卸空了哈达的容中尔甲重新上台开始演唱，没想到观众还不尽兴，刚才没能献哈达的游客继续轮番上台，开始了新一轮的疯狂。很快，容中尔甲的颈肩又堆满了哈达，他看起来简直就象一堆哈达在移动。舞台的工作人员不得不跑上台来帮他拿走了大部分的哈达，才使他能够完成他的表演。

    容中尔甲的表演终于完美结束了，观众们以热烈的掌声表达了大家的欣赏和快乐。全场的灯光明亮起来，艺员们纷纷上台，跳起了欢快的锅庄－－整台晚会即将结束。

    随着明亮的灯光，我看到大部分的游客脖子上已经空了，只有少数人还戴着哈达。很多人也因为骤然亮起的灯光发现了这一点，大家不禁摸着脖子面面相觑－－哈达已经献给了容中尔甲，被成堆地搬运进后台，想重新得到是不可能了，于是很快，竟然有小孩子为了抢到幸存的哈达吵打起来。

    旁边不远处，一位游客恍然大悟似的对另一位游客说：“你说，那些拿到后台的哈达是不是又要‘赠送’给下一拨观众了？”那位游客回答：“我看是这么回事。”他们俩说话的声音很大，这时，我身后一位本团的游客向我俯下身来，指着在舞台一角兜售磁带和唱片的容中尔甲，对我说出了一句相当经典的总结：“瞧见没有？这就是新版‘草船借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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