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娟送来新的双碟琵琶专辑，听后有一些感触。

说来与石娟颇有缘分，那是22年前了，我所在的《人民音乐》编辑部和中国音协音像出版社、北京工艺品进出口总公司联合主办了“ART杯中国乐器国际比赛。那次比赛至今也还说得上是民族器乐界的一件盛事，如今活跃在民乐界的诸多领军人物如二胡界的宋飞、严洁敏、于红梅、马向华，琵琶界的杨惟、张强、杨靖、章红艳、古筝界的王勇、尹远等等都是当年的获奖者，石娟则获得了琵琶少年组的一等奖。

    20余年过去，说句俗话也是“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小女子石娟也长大成了成熟的演奏家，曾任教于中国戏曲学院，担任过澳门中乐团琵琶首席。不大安分的是，她此后又加入了内地第一支流行民族乐团“女子十二乐坊”任琵琶首席。而今的双碟琵琶专辑中则专有一张是现代专辑，专辑以流行音乐写作方式改编了部分中外名曲，也有部分是原创的作品。

    中国民乐流行化由来已久，依我看，任光先生的《彩云追月》就该算早期的流行民乐——起码使用了探戈节奏。此后港台且不算，内地流行音乐80年代再次崛起以来揉入或结合民乐元素一直是个特性。至于“女子十二乐坊”则是彻头彻尾，在明确理念支配下的产物，也因此一直在音乐界和传媒中颇有非议，争论不少。

而我却常常想一个问题，看看古代音乐史，我终于有一个疑惑：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音乐之久远更不在话下，但就乐器而言，到底有多少种可以说是“炎黄”或“华夏”之纯种？起码最常用的二胡和琵琶就是西域传来的。在某种角度上说：当年大中国强盛时，很多音乐乃至载体乐器是“向东走”的，中华文化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在交流、碰撞、交融中形成的。

    而今，我们讲文化走出去了，也就是说“向西走”成了使命和任务，或者说随着中国的发展，也是必然的历史趋势了，问题就在于：我们拿什么“向西走”？

    谭盾等一批“新潮”作曲家80年代至今在完成艺术音乐的“向西走”，成绩明摆着，虽然仍然在过程之中。1995年《阿姐鼓》终于走上海外唱片架，不论销售多少，总是真的被“他人”接受，“女子十二乐坊”也终于赚到了日元。但也仍然有太多的中国音乐人或艺术人满足于在金色大厅或悉尼歌剧院演出，便大叫是“走向世界”。依我看，真正的走向世界是“他人”像我们一样把对方的唱片放在自己的收藏夹里，时不时要重温一下才算“走向世界”，不然只能说是自娱自乐。

    所以，不管怎样，我都支持所有为了音乐的发展、交流、融合所做的努力，特别是那些认真、执着的探索，而非追风、赶潮式的“娱乐”。

    这样听，我赞赏石娟和她的制作团队的态度和实践，我非民乐专业，不敢妄评她的演奏，但以普通观众的听觉，我以为她的演奏已经到达了随性而至的状态，也就是说，她已经能够依照作品的要求把自己的理解和情感倾注在音乐之中，无论是重视意境的《感恩的心》、《琴瑟吟》还是《野蜂飞舞》和《查尔达斯》中的娴熟炫技，抑或是戏剧性张力较强的《漠之舞》、《隐势》等作品都能自成格局，性格鲜明。创作和编配上，可想制作人安排的是色彩缤纷的格局，多种曲风、多种手法混搭运用。初步感觉倒是改编类的作品可能受原作制约，胆子小了一点，而创作作品则比较放得开，底气较壮。我的建议倒是鉴于现代人的听赏分流，以后不妨在格局设计上更专题化，以写得深、演的透，此外手法上特别是编配上还可以更大胆，更精巧，甚至可以考虑琵琶与乐队的交响化而不一定都是协奏型的架构。

    总之，石娟的现代琵琶专辑值得一听，也值得更多的音乐人评议和思考。我相信有了开放的心态，有对世界音乐潮流的全面了解和技术把握，有对传统音乐文化的深入挖掘和精神体味，中国的新音乐会有真正走向生活、走向殿堂、走向世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