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九

刚才朋友发视频，说有个俄罗斯小伙子突发奇想，组建了一个以老年人为模特的广告公司，大获成功。他选用的模特无论男女均六十开外，从镜头上看，这些资深模特个性凸显，其风采丝毫不输那些小萝莉小鲜肉们，完全颠覆了我的审美成见。我不禁疑惑，他们充满魅力，这魅力源于何处呢？

我在文字里，一提女人就长发飘逸，因为长发暗示青春，大辫子，马尾，清汤挂面，长波浪，等等，都是年轻姑娘或少妇的专属发型。说人家长发飘逸，实际反映了内心对年轻女人的渴望。可在这个视频中，我居然也看到飘逸的长发，银光似雪漫天飘洒，晨雾般多情浪漫，令我惊诧。不仅如此，还有身材风韵，绝不输年轻模特，比后者更多情更撩人。我搞不懂现在的年轻女模特为何都不许有胸，从上到下一马平川，莫非审美已抽象成符号，跟性别无关了。我是个俗人，你说你非整那么平，人家手往哪放呀，太不负责任了也。

这不是最重要的。让我迷惑的是，究竟是什么如此打动我，这些比我还年长的男男女女到底哪里让我感动到倾慕的程度？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是他们眼里洋溢的神采，深情优雅，丰富到五彩云霞的程度，五彩云霞，空中飘，那不是一双双眼睛，而是一篇篇传说，是百转回肠的咏叹，是人约黄昏的柳梢，是铁马冰河的蹄踏，是举手相送的凝噎，很多很多，诱惑着我的想象暧昧且困惑，飞向远方。而这在年轻姑娘的眼里是无法感到的，两回事，她们自以为是的神态轻佻而浅薄，像空旷的处女地，在等着用断桥偶遇，红烛昏罗，或桃花潭水去耕耘播种。

因此可以说，这些资深模特的魅力源于他们的丰富阅历，像乐章的曲调，诗词的节奏，素描的透视一样奠定了生命的底蕴，是风采依托的凭据。世间无数种美丽，夕阳朝露，春花秋月，无论多少，真正隽永的美丽应像多棱镜折射的光彩，必须是丰富的，这种丰富超越作家艺术家的想象，是生命的魅力所在。生存之欲说到底是对下一次美好的好奇与期待，这恰恰深藏于生活的丰富之中。而这些资深模特所展现的风采会让人情不自禁联想，仿佛品尝美酒的醇度，饮酒讲究几年陈，陈才有故事，喝酒喝得是故事，丰富的本质就是有故事。

可细想又不全对，阅历丰富的人很多，并非人人都有丰富的情感，甚至大多数人没有，活到这个年纪基本就枯萎了，呆板的面孔看不出表情，阅历再丰富也架不住岁月的消磨，哪还有什么神采？换句话说，阅历丰富不必然有风采，这只是基本条件并非充分条件，肯定还有某种能量，像活泉那样滋养着生命的品质，否则就无法解释彼此的差距，这种能量究竟是什么，在哪里呢？

其实答案并不复杂，只要关注那些资深模特的眼神和表情就能感觉出来，挑逗和撩人还能是什么，一定是爱意，问渠那得清如许，惟有源头活水来，正是心中鲜活的爱意驱动着生命引擎，从未停顿一路前行。爱意是美好的情感，当丰富的阅历遇到美好情感，生命便成为一种艺术。不老的秘诀不是壮阳配方或整容术，而是爱与被爱的自信和勇气，不是某种必须完成的肢体动作，而是面向大海春暖花开的浪漫心态。对比眼前这些风情万种的资深模特完全可以这样说，所有衰老都是自我放弃的结果，当你对异性，对生活，对祖国民族，对悲天悯人，都不再反应时，老不老有区别吗，这跟年纪有关系吗？美好就是年轻，到死都美好就到死都年轻，这才是叮叮当当的生活逻辑，简单真实。

即便我们明日远行，今天也要热泪盈眶。

2018年春节京西世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