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纽约，纽约有个中央公园，中央公园里有观光马车，马是真马，车是真车，我说的就是这些马车何去何从的争论，正在纽约膨胀发酵。


    这位就问了，马车碍谁了，人家打1853年中央公园建园就有了，凭什么就何去何从呀？没错，一听就是行家。1853年建园时先有骑马，游客可以租马，到园子里四处溜达。直到十几年后，社会名流强调保持欧洲文明传统，于是出现了观光马车。清一色的摩尔根马，漂亮，头扬着，屁股翘着，掐腰长腿，怎么听着像女人呀，反正差不多，美不胜收。马车则是一水的巴洛克风格，弧线条纹，硬木镂空，铜活编花儿，加上天鹅绒座椅，流苏顶棚，好么，您看袁世凯就职大总统坐的马车了吗？它嘛样这个嘛样。


    时光，可就荏了苒啦，一晃一个半世纪。在此过程中，美国打了一场南北战争，打了两场世界大战，打了韩战，打了越战，打了伊战，打了，反正该打的都打了，不该打的也打了。就这么个打法儿，都没把中央公园的马车怎么着，人家该吃草吃草，该遛弯儿遛弯儿，活挺好。嘿，自打布隆博格当了市长，出幺蛾子了，他鼓动一帮动物保护者到处呼吁，非要把中央公园的马车游览给灭了不可。理由是，这些马受到虐待，不是八小时工作制，不是每周休息两天，每年没有五天以上的年假。这都是原词儿，我没开玩笑。还说中央公园一带交通繁忙，马车容易造成交通堵塞和交通事故，不适应现代化都市生活。取而代之应是电动游览车，清洁环保，代表时代潮流。


    好么，就这帮人，斗志昂扬，这通折腾啊，登广告吧，开听证会吧，市议会门前请愿吧，横下心要整黄了中央公园的观光马车。连新任市长白思豪都含糊了，竞选时说这问题可以讨论，现在改口了，说“纽约马车观光业看来走到尽头了”。


    就在紧关节要之际，咣，有人发火了，谁呀？好莱坞著名演员连恩尼斯，就是斯皮尔博格导演的《辛德勒名单》主角，两次入围奥斯卡，绝对大腕儿。说句题外话，你看人家演艺人员，总能承担点儿社会责任，有良心有担当，令人感慨。


    尼斯说，他对此事做了审慎调查，结果表明，动物保护者的指责完全站不住脚。马车业主对待马匹像对孩子一样，没有一匹马会连续工作超过八小时，它们每年休假时间长达二十天，而且从未有过任何虐待马匹的报道。他建议向全社会开放马厩，免费观光，让大家看看这些马匹是如何生活的，用事实反击那些人对纽约马车业的妖魔化。他还说，如果马车业者要求，他愿意代表马车行业发声，维护马车行业的合法权益，保护纽约传统的观光业，保护纽约传统文化的传承。


    看看人家尼斯，得竖大拇哥。

    纽约这场马车保卫战正式开打，结果不好预测。我本人支持尼斯，力主维护中央公园游览马车的生存权。看到那些马我就亲，看到一切动物都觉得亲。

    比人亲。


附：

午夜马车

陈九

曲终人散
街上徘徊着
意犹未尽的你我
伴这月光萧瑟
去乘中央公园的马车

都市的激情
沉浸在宛如梦幻的灯火
让空灵的蹄声
穿越时空带你回到
古典浪漫时刻

赶车人梦呓般的吆喝
可曾惊醒过
莫扎特酒后夜归的沉瞌
天才与脆弱恍如兄弟
让赞美和感叹难分难舍

还有巴尔扎克
他与侯爵夫人的马车
好像刚和我们擦肩而过
留下低沉的咆哮
莫非还在报怨
《人间喜剧》的稿酬太薄

摇曳的午夜钟声啊
像守更人急促的呼唤
飘过静静的涅瓦河
深情的普希金倒在血泊
为了诗人的尊严
和嫉恶如仇的执着

岁月如波
在蹄声清澈的午夜中
从心上匆匆流过
撇下多情的你我
随寒蛩与残星一起
一点点
溶进秋凉月色

2000年1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