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八岁

--写给忠诚岁月

 

陈九

 

那年我八岁

能记住好多好多事

 

试飞员之妻

 

二平妈妈的头发

又黑又长

每次我练琴时

总想着琴弓是用她的

头发做的

 

这么一来

老师就夸拉得好

问我为什么

我没吭声

 

那天又见二平妈

是长长的背影

满头黑发

突然花白了

我没敢叫她阿姨

怕喊错人

 

听说前一天

二平爸的飞机

失事了

我问二平你爸呢

他指指远处巍巍天山

在哪儿

 

工程兵

 

他孩子般的面孔

让我叫不出叔叔二字

那就叫哥哥吧

他红着脸说

 

我们一起爬山

捉地鹌鹑

你这手咋这么粗啊

他笑笑

工程兵的手都这样

真的，都这样？

 

很久，他没来看我

听说塌方夺去他的双腿

没腿走不了路

所以无法来看我

 

以后他

再也没来

直到今天还没来

我坚持等待

爸爸说他死了

可我不信

 

爸，不许你瞎开玩笑

 

女兵

 

我爱看女兵

她们个个儿漂亮

军装是白杨树

面容是太阳

 

有个女兵啊

比姐姐大不了几岁

听说是将军的女儿

下部队当卫生员

 

我放风筝她也放

好，给你放就给你放

谁让你是女生

 

我弹弹球她也弹

好，让你弹就让你弹

就当我比你大

 

可那天我去捞鱼

四处找她

营房里静得吓人

有人对我说

天山雪崩

压倒了

美丽的雪莲

 

我不要雪莲

只要找她

我们说好去捞鱼

喂，你咋哭了？

 

2008/1/1

 

附：此诗根据读者酒窝在我博客的留言而作，以此纪念那些为共和国献身的年轻生命。

 

 

酒窝留言原文如下：

 

“是啊，不是什么都能轻易改变的。

我父母近三十年军龄，我出生在新疆军区，长到8岁离开。那里有很多故事，我看到过年轻英俊的飞行员失事后他美丽的妻子如何在一夜间白头，而不到3岁的女儿还不懂生离死别，人来疯般笑闹；我看到过19岁的工程兵挖山洞塌方失了双腿，他以极坚强的毅力熬过治疗期，却在老迈的父母接他回家的头一天晚上投河自杀。他来自贫穷的农村，没有人知道生命的尊严和生存的艰辛哪个更重要，只记得他可爱的笑容和他喂养的那只嗑瓜子的小鸟还有他编织的挂在窗前的花篮；我还听说过卫生队的战士为了采集雪莲花做药材而长眠于冰峰雪壁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