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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丁布拉斯之章

(2006-04-03 11:53:49)
有时候一个人不得不面对许多问题,面对问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尝试了许多方法以后才发现,解决问题的方法往往是你最不喜欢的那一种。比如说我需要面对学业带来的压力,比如说我需要面对因每天逃课而起的种种来自家长老师乃至社会的指责。而我最讨厌的问题,就是时常有人会向我问一些自己不愿意回答的问题——比如,我和哈姆雷特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我至今不明白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到底目的都是什么,是的,我与哈姆雷特曾经在这个虚拟的战场上交手过无数次且互有胜负,并因此我们都被排在顶尖高手的行列之中。但我并不关心这些,我只关心哈姆雷特和我一样,他同样在游戏与厚重的学业的选择之中痛苦不堪。很多时候——当我想要放弃学业专攻游戏之际,我总会不自觉的设想哈姆雷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作为齐名的我与他而言,往往谁先走了一步,谁就是另一个人的前车之鉴。

“你和哈姆雷特谁厉害?”但旁人依然这样问我。我用嘴中的泡泡糖吹出一个大大的气球,假装没听见一样继续操作着屏幕上的几个兵。我和哈姆雷特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我善于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击败对手,而他则习惯于尽可能的把战斗时间拉长,以此展示他出色的操作和大局观。印象中前几次交手他都因此而失利,在他还慢条斯理的码放建筑的时候,我已经利用仅有的几个兵打进了他的基地。我站起身走到网吧门口,把泡泡糖吐在地上,而后狠命的咳嗽了几声——我对自己长期以来被烟油霸占的肺部担忧不已,几乎绝望——正如刚刚那个不到15分钟便被强退的玩家的绝望一样。

“事实上,哈姆雷特头几次和我交手就是这个结局。”走回电脑旁,我指着屏幕上胜利的字样对刚才提问的人说,“当然他还说我比较无耻,缺乏高手的风范。”我点燃一根烟,想了想,又把烟掐灭。看着他迷惘的目光我解释说:“我需要戒烟,不过看来泡泡糖不太管用。”“戒烟?福丁布拉斯,我记得你曾说过打游戏时吸烟有助于你大脑更快速的思考。”“泡泡糖也有同样的作用。”我往嘴里又塞了一块,慢慢咀嚼起来,“但你知道当我和哈姆雷特交手时候,通常一个晚上要抽掉两包烟,我可不像他一样为了击败对手就什么都不在乎。咳……咳咳……,以我的肺为代价,赢了他又能怎么样?在这样一个虚拟的游戏战场上尤其不值得。”他用并无反驳的口吻说“也许哈姆雷特不这样想。”

我其实与哈姆雷特一样渴望胜利,区别仅仅体现在哈姆雷特把这一点表现得过于淋漓尽致,甚至第一次和哈姆雷特面对面的坐在比赛场上对决时,他手中键盘和鼠标被拍得噼啪乱响的声音都就像凯歌一样。哈姆雷特为了那次比赛付出了许多,这是我所知道的。不论任何时间我都能看到他在网上,他的目的是打败所有人,包括我——从他屡次向我挑战就不难看出这一点。然而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他,“哈姆雷特,我们之间会分出个胜负的,但不是现在。你大可以去随便找些人,用你新研究的方法去折磨,去战胜他们,但千万别把我和他们想象的一样。”“是的。”哈姆雷特回答说,“你最让我讨厌的地方就在于,你从来不去考虑什么战术,总是把造出的兵像颗炮弹一样,无所顾及的扔进我的基地。我那艺术般的战术对你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几乎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哈姆雷特略带嘲讽的口吻中突显着他对我的了解,而口吻中的怒意也不难理解,我总是把一场场本可以演绎得十分精彩的比赛,通过各种手段简化,在短时间内就结束掉,使其没有任何的观赏性可言。我有时候想对哈姆雷特说:“可以10分钟解决的战斗为什么非要拖延1个小时呢?胜利的本质是一样的。”但我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确信自己说了他也不会听——他一次次因为追求华丽的战术而败在我的手下都不曾因此而觉悟,何况我的几句话?

因此我和哈姆雷特之间的谈话,更多时候都只停留在建立在相互认可的基础上的嘲讽而已。至少我是这样,即使在哈姆雷特每天辛苦的训练,发誓要在比赛中将我一举击败的时候,我也只是挖苦他的资质平平,“哈姆雷特,你知道,我是在玩游戏,而你似乎是在被游戏玩,每天训练10个小时还会被我击败,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笨么?”“别把自己的懒惰当成天赋,福丁布拉斯,比赛的时候我会让你后悔自己每天竟能睡得那么塌实的。”我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接着用手指将它捅破——可惜哈姆雷特看不到这一幕。

我想,泡泡糖来代替香烟是我为了那场比赛所付出的最大努力,比赛场地通常是禁烟的,而我可不想因为缺乏思维上的兴奋剂这个意外让哈姆雷特轻易的取得胜利。不过通常下决心放弃一件事,总要有个什么触发点,就像比赛是我戒烟和开始吃泡泡糖的触发点一样,哈姆雷特的合作伙伴来找我,是另一个触发点,如果不是这个对我而言完全陌生,并提出了许多让我既觉得不错,又觉得好笑的问题,我想我和哈姆雷特之间将会有一场精彩的比赛。

“你和哈姆雷特谁更厉害?” 这是那个叫波洛涅斯的家伙与其他人唯一的共同特点仅限于此。“我会用我的成绩来回答你这个问题。”从初赛到复赛,从32强到到4强——如同我与哈姆雷特共同期待的“但愿我们是在决赛中相遇”一样,我一路以2:0的全胜战绩打入了决赛,哈姆雷特的成绩也是如此。“打赢你,我将再没有对手,我将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哈姆雷特在休息时对我说。“是么?我有个好玩的东西想让你看好久了。”一个泡泡被我的手指“啪”的一声捅破,糖粘在我的鼻子上,多少有些尴尬,“可你永远没法战胜自己,输给我,至少你还有个奋斗的目标。”

哈姆雷特涨红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尽管这愤怒并没影响到他比赛时的发挥。哈姆雷特在整场比赛中保持着他贯有的水平——我是说,我竟没发现他无数个苦练的日夜,究竟进步在哪里。他那固定的开局依然豪无霸气可言,尽管他把建筑物码得像埃及金字塔一样美妙美伦,但从开始前就把目光放到战斗最终的战略让他前期的破绽几乎无法弥补。而我则用与自己之前同样的手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对哈姆雷特进行压制,如果有个人像我这样做的话,哈姆雷特一定进不了决赛。哈姆雷特被迫放弃了扩张的时候,台下为我响起掌声,任何一个高手都不难看出这时如果我选择继续压制并自己扩张,将赢得整场比赛。我的确这样做了,但同时我放弃了对哈姆雷特的压制,我知道如同我对快速结束战斗的追求,他有多么渴望进行一场精彩且经典的比赛。而我也深深的清楚,对于长期将精力放在钻研持久战的他而言,一旦任其发展我将无法控制战局。

我记不清这场比赛打了多久,甚至记不得我们的交锋引起了多少次尖叫。最后一次最为热烈的掌声响起的时候,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哈姆雷特击败了我,一边和脸上洋溢着不可一世的傲慢的他握手,我撇见台下波洛涅斯满意的笑容。“希望你对现实里的目光,也能犹如你在这游戏中的战略那般长远。”我对哈姆雷特说完最后一句话便离开了赛场,今后我与哈姆雷特将走上不同的道路,但这其实并无所谓,因为在比赛开始时,曾有一阵掌声是为我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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