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回到家后，小林还在等他。见他喝得醉熏熏的，连忙扶他上床，并给他倒上一杯茶。

“小林你回去吧，我没事的。”

小林坐在一旁不动，两眼泪蒙蒙的，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怎么了，你哭什么？”

黄建国眯缝着醉眼问。

小林什么也没说一下子趴在黄建国的怀里放开声音哭了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让我听听。”黄建国托起小林的下巴,看着她的泪眼。

“我老公在上海买了一套房子，全家马上都要搬过去了，可我不想离开你。如果你答应让我留下的话，即使不图名不图份，我都可以留下来陪你一辈子。”

“傻瓜，你跟他们一起去吧，我们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只是我不能，你看我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不想让你再掺乎进来了，我不想害你，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小林不再说什么，低头暗自流泪。

“回去吧，小林，你的心思我懂，还是跟你的丈夫他们一起走吧，好好过日子，他是个好人。”黄建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让我最后再陪你一晚上吧。”小林望着黄建国，泪眼朦胧。不知什么时候，黄建国真是坚持不住，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黄建国醒来时，小林已悄然离去。象一场梦一样，昨天一晚上小林一个劲地躺在他怀里抽泣，象生离死别一般。今天，她却走了，带着满腔的失望和留恋，象一道美丽的彩虹陡然消失在了他的心空。她这一走，或许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了。一个活生生的小林兴许就这样从黄建国的生活中永远地消失了，原来在一起时不觉得，她这一走，黄建国有些茫然若失，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酒醒的清晨。

电话铃响了。

“喂，你没事吧？昨天怎么说走就走了。”是刘瑛。

“我没事。”黄建国仍在想着小林。

“对了建国，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瑛在电话里显得格外惊喜。

“什么呀？”黄建国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现在什么样的惊喜对他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了。丁晓虹成天住在她妈家，听说是一天到晚地胡说自己已经修炼成仙了，并说自己肚子里有一个轮子在转。黄建国为此事头都是大的。她肯定是患了狂想症。小林的离去对他也不能说没有影响，刘瑛的生活圈子又与他格格不入，还有什么好消息能打动他的呢？！

“王总，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王总吗？他在深圳正好有一幢房子要转让出去，原来是工厂，我想由我们公司出面接下后办一家医院，你总负责，总公司已经批复下来了，我准备明天就坐飞机过去看看房子，然后就把有关手续办了，等一切办好了,我就过来接你上任，你可得好好准备一下哟。”

刘瑛一口气说完，极度兴奋，她是想让黄建国好好惊喜一番。结果黄建国一声不吭。

“你听到了吗？高不高兴啊？”

黄建国没说什么，他只是茫然地把电话挂了。点上一支烟，电话铃又响了起来。黄建国不想去接，他想肯定是刘瑛又打来的。可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他极不耐烦地拿起话筒：

“不要再烦我，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

“是我啊建国，我是你妈呀！”电话是丁晓虹的母亲打来的。

“妈，对不起。”

“你快过来吧，虹虹她……”

“虹她怎么了？”黄建国感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她出事了！”

丁晓虹的妈妈说不下去了，只是一个劲地哭。

“好，我马上过来。”

黄建国赶到医院的时候，丁晓虹已经被送进了医院的太平间。

今天一早，丁晓虹起床后便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一关就是一个多小时没出来。她妈刚开始以为她上厕所，没太在意。可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便去敲门，里边没人答应.等门被撞开时，发现丁晓虹手握剪刀躺在血泊中，下腹坦露，腹部有一条长长的口子，肠子都已经流了出来。她是在自己的肚子里翻找那只神奇的能转动的法轮。

经过这一切之后，黄建国一下子老了许多，门诊也关了，整天独自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喝酒抽烟，谁来劝也无济于事。

几天后，人们发现他家的门开着，黄建国已经不在了，屋内一片狼籍。谁也不知道黄建国是什么时候走的，到哪里去了。有人说他到南方去了，在刘瑛的帮助下开了一家更大的医院，两人在深圳开始了新的生活，还有人在街头见过他们呢；也有人说看见他在粤汉码头出现过，并登上了一艘开往上海的轮船，他是去找小林去了，他要去还债，他欠小林的太多了；还有人说他乡下的亲戚来说起黄建国，说他现在在老家的一个湖区盖了一间草棚子，养了几亩鱼塘，每天依旧喝酒抽烟。醉后总是放声大哭，在荒凉的湖区里，尤其是在漆黑夜晚听起来特别凄惨，象一匹伤感的狼。

                                                   一九九九年七月八日   于黄陂

        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六日于汉阳

         二000年七月八日     于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