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欢送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到处是花的海洋，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车在缓缓地开出市区，何阳坐在驾驶室里，心情十分复杂：琪的事到底该怎样处置呢？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吗？女友那边该如何交待？她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万一知道点什么了他是知道她的脾气的。

    何阳在想，要是这洪水永不退去该多好啊！或者牺牲在那一场战斗中，也落得个“生的可恶，死的伟大”，一死百了，说不定还能评上一个“烈士”什么的呢。何阳真的不想回去面对那一切一切的凡尘琐事，永远就在大堤上，与长江为伍，也许能改变一些什么。

    琪说好要来送他的，何阳想就是人再多，他肯定能一眼就认出她来。他搜索着马路两边的人群，希望能发现琪的身影。

    热情的人群简直疯了。

    解放军万岁！

    向人民子弟兵致敬！

    矿泉水、苹果、花生、鲜花雨点般地往车里扔，一会儿便将何阳埋了个严严实实。

    看到了，何阳终于发现了琪，她抱着一个小男孩，估计就是她的儿子，孩子的身体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她没有发现何阳。

    突然，一个人爬上驾驶楼,吓了何阳一大跳。原来是钱超。琪说一年见不着他几次面，他居然也会来送行。何阳毕竟有些心虚。何阳与琪的往事钱超都知道，而琪这段时间常来找他钱超可能也都知道了，要不一个战友为什么会说：下次钱超见着你不把你的老二给割下来才怪呢！你可得当心！

    钱超伸进手来，在何阳的脸上摸了一把，很意味深长地说：

    小伙子，再见了！

    再见，再见！

    何阳有些不自然，他感觉钱超的话语象魔鬼的诅语般让他的心底一阵阵地发寒。

    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呢？他摸我一把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什么都知道了？琪为什么又和他一块来为我们送行呢？他们不是离婚吗？琪为什么又看都不看我一眼呢？何阳脑子里被这一个个的疑问塞满了，以致于车驶出市区他都全然不知。

    车上高速公路，由H市朝营区方向驶去。

    来，抽支烟吧！

    司机递过来一支烟，点上。

    马上你又可以见着嫂子了，怎么不开心呢？

    何阳抽着烟，神情开始有些恍忽，钱超又出现在他眼前：再见了，小伙子！

    ……

    琪抱着小孩，站在灿烂的阳光下，看都不看何阳一眼，何阳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有几许白发的头发在风中轻轻地飘动着。

    小伙子，再见了，再见了！……

    那声音开始变大，象是从地狱发出来一般，让何阳颤栗不已。

颤抖…颤抖…

一阵猛烈的翻滚之后，何阳看到钱超的面目变得憎狞无比。

    太阳消失了，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