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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瘙痒症》第一篇  症 4

(2009-07-19 22:46:04)
标签:

官场

权力

情感

潜规则

陈冬雷小说

分类: 碧落红尘(小说)

夜静时分,仿佛那摊已被清洗过的黏痰痕迹偶尔还会爆出清脆的声响,每次都把刘凡臣惊得一阵哆嗦,急欲逃离。

“明天会是谁来替换我呢?”他想到崔浩临走时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估摸着各种似明犹疑的可能性。

按说,周文其最应该过来照顾隗礼寿。谁都知道,平日的工作生活中,周文其和隗礼寿走得最近,关系最密切。在办公室所有人员中,隗礼寿也最信任周文其。刘凡臣清楚地记得,一次在酒桌上,隗礼寿曾紧紧搂住周文其,一声声“文其最够哥们”,喜得周文其眉眼儿飞花。虽然说当时隗礼寿喝了点酒,但还不至于是醉话。这样的表白,刘凡臣没有听隗礼寿对第二个人说过。当时,听到这句话,刘凡臣难以与隗礼寿平时严肃又略显儒雅的风度相提并论,那不该是隗礼寿的作风。然而,自从那次隗礼寿顶撞唐明忠之后,周文其明显减少了与隗礼寿的来往。下午听到隗礼寿生病住院的消息时,周文其泰然自若,好像什么事不曾发生似的。如果按照周文其一贯的理论,这时候是接近领导从而让领导了解自己信任自己进而重用自己的最佳机会。刚进人大之初,刘凡臣曾亲耳聆听过周文其总结的如何利用领导生病进而力促自己进步的宏论。当时,周文其并非广而论之,而是紧紧结合人大机关的实际。他故作神秘地对刘凡臣说:“虽然人大的领导年纪普遍偏大,生病的可能性很大,但要遇到适合自己而又能不失时机准确把握的机会,对单个的人来说,同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说千载难逢并不为过。当然,这要以平时的接触和表现为基础,但如果机会把握得好,却能达到一两拨千斤的功效。”说到这儿,周文其禁不住长叹一口气,理了理情绪,继续说:“唉,只可惜,我到如今还没遇到合适的人,更没遇到合适的机会,命不助我也!”刘凡臣至今弄不明白,当时周文其为何要把自己不辞劳苦积累多年的人生体会传授给他,如按刘凡臣此后对周文其的了解,这应该算是周文其人生棋局中的一步误棋,不是考虑欠周密,就是太随意了。

“周文其不可能来,最不可能的就是他了!”刘凡臣首先排除了一个。

况立伟也不会来。他是办公室副主任,在办公室年龄最大,而且被抽到大会的议案组工作,崔浩不会派他来,即便想派也不见得能派得动。

叶雨梅叶大姐呢?更不可能。一则她是女同志,不大方便。再说,她爱人最近身体也不大好,崔浩不会考虑她的。

只有何克年和马应山选其一了。何克年比马应山年长不少岁,到人大的时间也比马应山早,不仅资格老些,级别也高马应山一级,按说可能性在马应山之下,但何克年是有名的受气包。刘凡臣没来之前,办公室大大小小的脏活累活麻烦事罗嗦事几乎全由他承包。说他善良是对他的讽刺,说他窝囊是对他的赞美。而马应山呢?为人处事上透着年轻人的精明,而且他的精明不像周文其那样彰显,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件事都能恰如其分地落在令人满意的地方,似乎于正常和无意之间把筹划多时的满腹诡计尽数施展出来,却让你可心可意地领受,感觉不出有个异样来。有一次,叶大姐半开玩笑地说马应山:“你这个人呢,心里鬼得很!”可是,马应山在看护病人这一类事情上从来都是顺势而为,假如崔浩安排他来医院,他会像个士兵一样整装出发。

“何克年和马应山,跑不了他们两个。”刘凡臣像费尽心思解开了一道数学难题的小学生,紧锁的眉头轻缓地舒展开来。

这阵子,隗礼寿安静了许多,吐唾液的频率明显比先前减缓好多。刘凡臣的思绪神游之时,甚至忽略了隗礼寿要吐唾液的环节,每次都是隗礼寿侧动身子了,刘凡臣才猛然醒悟,歉意渗透到尴尬的动作上,有些慌乱和僵硬。这时,隗礼寿总要翻眼瞅瞅近在咫尺的刘凡臣。刘凡臣悟不出那眼神里是否隐含了责备和埋怨的成分,但从洗刷痰盂次数的减少中,他隐隐感觉出了隗礼寿的变化,那变化或许是情绪的或许是身体的。

“是唾液真的少了,还是嫌我懒散故意忍耐?”如果是前者,刘凡臣真要为隗礼寿祝福,也为自己庆幸。刘凡臣实在不忍心看着隗礼寿受罪,在他看来,不停地吐唾液就是遭受最大的罪。隗礼寿减轻了痛苦,自己心理也轻松,身体的劳顿会随之减轻。如果是后者呢?刘凡臣很想极力排除掉这种可能,却无法抗拒隗礼寿深邃的眼神,那眼神里蕴含了太多太深的东西,他分辨不出内含的真情实意。刘凡臣不承认自己懒散,但刚才思想活动的激烈多多少少制约了本该具有的勤快,每一次动作的舒缓总会让病中的隗礼寿感到些许不适,身体的不适无可置疑地会传染给大脑,再通过神情特别是眼神传递出心理上不快的信息。“毕竟,那眼神里不像有感激。”刘凡臣想到这些,赶紧把脑子里的杂念驱逐掉,小心地坐在隗礼寿病床边,痰盂放在伸手即可拿到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隗礼寿略显疲惫而苍白的脸。

本来,隗礼寿在闭目养神。刘凡臣断定,隗礼寿不可能睡着了,除插进胃里的导管外,不定时吐唾液已经折磨得他无法入睡。只是在两次吐唾液的间隙,隗礼寿总要闭目如养神一般安静地躺着,看上去像在沉实的睡眠之中。刘凡臣知道,这时的隗礼寿没有养神的雅兴,病症的痛苦早已把他拖向无助,任凭别人摆布,哪里还有寻求自我满足的可能?说他闭目养神,只不过是刘凡臣出于善意的希望罢了!

隗礼寿知道刘凡臣一直安静地坐在床边,心里有点不自在。身体已不自由,床边坐个人,似乎心里的活动也被窥视得一干二净。静卧时,隗礼寿不时地微微睁开眼睛,并不直视刘凡臣,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去,瞬即又闭上,久而久之,竟有一股厌烦感袭入大脑。隗礼寿将头稍稍侧向另一边,不愿看刘凡臣,轻声说:“小刘,困的话就睡一会吧!”

“不困,隗主任,我不困。”刘凡臣回答得依然很干脆,他一点没有领会隗礼寿的情绪。但静坐了一会,刘凡臣的两张眼皮开始有点控制不住,眨巴眨巴地老是往一起合。有一个时辰,刘凡臣怀疑自己真的睡着了。隗礼寿配合了刘凡臣的困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动静,连起先断断续续的叹气声也止息了。恍恍惚惚中,刘凡臣被门外院子里婆娑起舞的树影摇醒了。夜很静,在刘凡臣听来,门外树叶的摩擦声好像被谁控制着,一股脑儿地灌入耳膜,异常尖厉。刘凡臣挪动一下坐姿,神情清醒过来。恰在这时,隗礼寿侧过身来,抬起了头。刘凡臣急忙端起痰盂伸过去,隗礼寿一大口唾液吐出来,似乎没吐净,紧跟着又是一小口,然后“唉哟”一声重新躺下。

刘凡臣意识到隗礼寿这口唾液忍了好长时间。看来,刚才自己确实睡着了。刘凡臣歉意地看看隗礼寿,为他忍耐痛苦而替别人着想的举动深表感激。

“那该是多么难受啊!”刘凡臣想,“一个病人这时候能如此忍耐,如此为别人着想,实在让人尊敬。可是,同一个人,健康的时候却为何不能把握住自己的情绪,因一时的放肆而毁掉极好的前程呢?难道精神的收敛要比肉体的疼痛更难以忍受?”

一时寻不出答案,刘凡臣自己没有这样的经历,不可能给出令自己满意的结果。“是不是非要亲身经历,尝受到折磨心身的各种各样的失意和痛苦,才能悟出人生的道理?那不是太残酷、太无情了吗!”

刘凡臣不敢再坐下来。洗过痰盂,他在床边站了一会,抬起手腕,才发现没戴手表。他抬头在房子内巡视一遍,没有时钟的影子。隗礼寿倒是戴着手表,这时正好把表面压在被单上。刘凡臣伸头过去,无法看到时间,又不好惊动隗礼寿,只得将身子撤回来。他并不是非要知道时间,只不过想找出个事由来,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免得再被瞌睡虫俘虏。看时间的念头支配着刘凡臣往病房门口走,他打算去值班室看一眼。刚出得门来,他猝然停下。刘凡臣扭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隗礼寿,担心他又要吐,便止步停在走廊下,进退两难。隗礼寿平静得如沉睡梦乡,鼓励着刘凡臣大起胆子朝廊沿迈出几步。

夜肯定很深了。整幢大楼里听不到任何动静,白天的嘈杂被黑沉沉的夜色吸收得静谧而肃穆,使人的身心不由自主地往里收缩。刘凡臣试着伸展开臂膀,做了个扩胸动作,身子依然显得很紧。一股清冽的凉气乘机顺着张合的衣领窜入脖颈,如被一条丝线导引,急速地拉进脊梁,穿透后心往全身发散。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手臂缩回来相抱在胸前,身体更觉得紧缩。毕竟是初春的天气,而午夜时分恰恰是寒冷相邀欢聚的当儿,它们巴不得这时候有个人出来,以便检验一下它们的团结呢!

刘凡臣回头看了一眼隗礼寿,没什么动静,他缓口气,身子继续往窗台靠近,伸手将一扇窗户轻轻推开,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像是要搜寻什么东西。搜寻什么呢?星星?——对,星星!夜空分明是晴朗的,几乎看不到有云彩的痕迹,远处的天空黑幕一般,近处则被城市的灯火映照得一片朦胧,视野里根本找不到星辰的光点。刘凡臣不甘心。他猛然觉得,星光似乎预示着希望,假如自己的生命在黑暗中游走,头顶若能闪烁一星点明光,就会把自己的前途照亮。他绝不能像隗礼寿一样,从光明遁入黑暗,绝对不能!

踮起脚尖,刘凡臣将身子再往外探了探,身体几乎倒转过来,脸冲夜空而视,就在树影摇曳间,一颗若明若暗的星星擦着楼顶的檐线不停地对他眨巴眼睛。

刘凡臣笑了,从心底发出的欣慰的笑。“你好,有你的时光,心里头都亮。”他朝星星眨眨眼,星星闪烁着仿佛在微笑。

不知站了多长时间,腿脚已感麻木,他还保持着初时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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