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博文稍长,喜欢看的朋友要那么一点耐心)
一觉醒来,昨天已经成为去年,2014在平淡中如约而至。
每一年,都会留下或美好或悲催的许多回忆,但是当某一件事若在一年内自始至终伴随你,在你的生活里成为常态或成为最大事件时,全年的所有其它事件都会被严重淡化。
此时我脑海的第一反应就是:疼痛,2013。
一月份阴霾,去暖房拍花,去颐和园赏雪。


伴随我多年的胆结石在2013年终极发作,查看一下病历本,发现除了自己坚挺着未就医之外的入院次数达到了8次,似乎创下了前半生的就医次数,并最终是我选择了妥协,挥刀将其斩去,于年底彻底与之告别。
二月份,按照计划继续空巢老人6人欧洲之旅,法国,我们从南至北。

三月份,成都、重庆,邂逅西来古镇,游走武隆、涞滩。


四月,春天来了,花开花谢。


清明假期陪家人天津小游,有感发出一篇博文,本无恶意,却不知为何引来天津网友一片漫骂。

这个季度中我已数度急诊,为的是频频发作的胆囊炎。
五月份,北京周边休闲,张家台小住、小区随拍些花儿、陪国外朋友的孩子逛长城。



夏季到初秋是各种疾病蜇伏的季节,可是,从未有过的持续牙痛上岗顶班,一直到10月份,在昊爹昊妈等好友的一再劝说下,该拔的拔掉,该补的补上,才解除了这个临时上岗者的合同,又重新体会到吃嘛嘛香并不是传说。
六月,选择儿童节那一天几个多年不见的发小相聚,另有一天,同几个游手好闲者进山散步。



七月份,拍荷的最佳季节。

八月,酷暑。陪家人内蒙避暑,约会草原。

借开会之机游览内蒙东部,阿尔山、海拉尔、满州里。

九月,老五哥、勤快狼、博士等好友结伴赴崇礼过中秋,游览五彩天路。


十月份,约昊爹昊妈再登圣莲山,游孟子故里邹城。这个月牙疼达到极限,最多时每天10片去痛药,经圣莲山会议表决,老婆和昊爹昊妈强烈建议就医。于是,10月份除了出两次门,跟牙医打交道最多。



十月份还有一事跟疼痛有关:到东北某市出差,唯一一次未通知同学接机,客户单位的司机竟将马路牙子当作高速出口直接冲了出去,越野车飞向辅路的一瞬间,后排座位上的我重重撞在C柱上,颈椎疼了一周多。为了保住司机的饭碗,一直为此事保密着。
十一月,去唐山出差,第一次赴迁西走马观花,领略迁西山水。



十二月,寒风刺骨,我决定摘除陪伴我将近50载但近年来令我痛苦不堪的胆囊。无出游,无照片。
疼痛到达顶峰,物极必反,今后无胆亦无胆疼。
再过半个月,我就满50岁了。想想可笑,我竟然在这个浑浊的世界上蹉跎了50年,而告别前50年的形式竟是疼痛。
最值得回忆还是上个月的治疗。
11月份,实在经不住反复发病折磨的我选择了住院排队,安排好工作后静静地等待医生的招唤,一直拖到12月2号才上了手术台。
一直把这次手术当作小菜的我兴致勃勃,爽快答应术前一晚彤色前去探望,又专门约上昊妈工人等为我特意小摆的筵席,我全当是战前动员,当然也简单做了一些万一不测临时托孤的叮嘱。总体上动员会在和谐欢乐的气氛中结束。
2日早上,老婆、弟弟、同学、朋友各就各位。现在想来,当初我确实非常轻敌,不就是身上多3个小伤疤吗?何必惊动大家搞得四邻不安?事实证明,在最初的2、3天里,若是没有他们,我会遇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手术排在大约十点钟,之前从病房溜出,抽一支烟,经过严格的4道验明正身后,我被基本准时地推进手术室。赤条条地从车上被转移到手术台,面对着像阿拉伯妇女一样仅露出双眼的一群美女,羞愧难当地回答着她们提出的问题:诸如姓名、年龄(性别没问,因为她们看得出来)、以前做过手术没有之类,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我说这是我人生第一刀,从此英雄无胆了,她们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没有人性。麻醉师拿起呼吸式面罩对我说:给您上麻醉了啊,别紧张,等您醒来时手术已经做完,您先睡一会儿吧。我说:先等等,趁我清醒我要先谢谢你们,等我醒来时我怕错过机会。麻醉师感动地边答应着边把那个罩子扣在我口鼻上,顶多一秒,我便神智全无了。
事后我在思考,这哪里是睡觉?这分明是死去了。睡觉总会有个梦之类的吧,而这次,我是完完全全一点意识都没有。
我是被麻醉师轻柔的声音唤醒的:醒醒啊,您手术完了,很顺利。
我睁开眼,很无力,感觉到她们都在忙碌,像是收拾残局,也像打扫战场。想说“冷”,但舌头似乎不是自己的,仅从喉咙里发出一丝我也听不懂的哼声。麻醉师问我说啥,我重复一遍后自己放弃了。她攥住我的手要求我用力握,我试了一下,她似乎觉得不够满足,要求我再用力,我使出浑身力气攥了她一下,她才满意地松开了手,我又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到手术室的走廊上,我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老婆、弟弟、朋友和同学,显然他们一直等在门外了。没力气向他们示意,昏睡已经不可控制。
一阵喧闹声使我又一次醒来,我看见博士的身影,似乎正站在病床上用力拽我,我明白我正在被大家从车上卸下来。好容易躺平稳,枕头却被人拿走了,听见护士在叮嘱大家:3小时不能枕枕头,要不停跟他说话,不能让他再睡。后面两句很不道德的对话被我听得清清楚楚,有些兴高采烈的护士:这个时候你们就是骂他他也没办法还嘴,所以只要不让他睡觉你们就随便折腾他吧。惊喜加坚定的同学:哦!找到机会了,他妈的,平时逗嘴我就没沾过便宜,今天有机会了。
昏沉中,朦胧地看见同事中一位大哥坐在床头笑眯眯地望着我,再看四周,围着很多人,鲜花水果遍地。我终于以最差形象和一拨一拨的同事见面了:高挂的瓶子,浑身的管子,昏沉的我。我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愿意让你们看见此时此刻的我,谢谢大家,你们回吧。在一片明天请你喝酒的邀请声中我又昏昏睡去。
接下来的两天超出预料的两次剧痛,尤其第二天的疼痛使我完全相信:人是可以疼死的。人在剧痛时会本能地调节呼吸,但呼吸带来的疼痛又远大于憋气时,我无从选择,要么把自己疼死要么把自己憋死。医生紧张地诊断后确定是引流管引起的,具体事宜他不向我做详细解释。一针杜冷丁后我被推到B超室,确定原因后,果断拔出引流管,疼痛得到有效缓解。事后我问医生:“顶你的肺”这句骂人的话是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了?医生说不是。我心想,那我为啥越呼吸越疼呢?那管子究竟顶在哪儿了呢?肯定还是顶肺了,你丫还他妈嘴硬。
接下来就是为防止肠粘连和进食作准备了。排气,医学上非常专业的术语,翻译成我能听懂得话就是放屁。我想象着一个自行车内胎被无序折叠起来,时间长了相互接触的胶皮表面会粘在一起的,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向内充气,一股气流通过,轮胎自然恢复原状了。没有气筒,只能自己造气。老婆跟我一起着急,但这个平时一直令人尴尬却并不稀缺的玩意这会儿真的成了奢侈品,一直盼到第三天凌晨才出现,虽然没有盼望中的气势磅礴,但从作用上说已经足够了。我终于可以喝米汤了。和我同一天办手续只是比我早进行2小时手术的一哥们比我惨多了,他老婆举着瓶子跟在身后,他捂着肚子走在前面,在走廊里溜达到第四天才出了成果,他那貌似文静的老婆对我说,真没想到一个屁竟然这么金贵。我说,屁到用时方恨少就是这个道理。
之后变得异常顺利,进食、喝水、吸烟、遛弯、换药、拆线。
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老妈家里报到,80岁老妈已经两周没看见“年底忙没时间过去探望她”的儿子了。老妈说,最近一直失眠,在猜想着儿子的各种状况,但“忙”的说法就一直没被采信。我说:妈妈,您送给我的一个东西被我扔掉了。老妈的眼泪立即流下:你是不是去手术了?
一块石头,让我挨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刀,折腾了一群朋友哥们,欺骗了年迈的老妈,考验了贤惠的媳妇。神奇的石头!
事情往往那么巧合,术后还没出院,接小胖加菲兄弟短信:安芷经剖腹产为他带来一个漂亮闺女。祝贺、高兴的同时我不禁感叹:人家肚子上一刀得到一个千金,我同样肚子上一刀,取出一块石头。差距,令人汗颜那!
事情过去快一个月了,我还不停回味着病痛给我带来的感受。
人的一生中,对于明天的设想多是美好的,充满憧憬的。生活也好,工作也罢,你很难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任何事。但是,一旦发生了,不过如此。
回忆起病房里只有我的床前床尾鲜花锦簇,上个厕所也有人紧跟高举吊瓶,我其实很享受,享受此刻的友情亲情。同事朋友同学自发排好班为我执勤,让老婆能得到充分休息以便夜间作战,有效利用了人力资源,避免了疲劳作战,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出院前最后一天下午,彤色着装整齐地来到病房,撵走了博士等陪床人员,加塞作了最后一班陪护。这个平时钱包掉了都懒得哈腰的家伙,被我指使得滴溜烂转,越是来人探望我越是指挥他一会儿摇起床头,一会儿放下床头,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想出去抽烟。望着他那不太服气却一直顺从的样子,我内心由衷产生的快感,喷薄而出。
对了,今早,2014年第一天,我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送走了假期结束继续上学的儿子。望着他的背影,我觉得胸腔里有些空落,由于失去胆囊,还是心理反应?
病房花絮:
1、
一湖南老哥胆囊切除后伤口感染二进宫,家里三个闺女全在北京工作,每晚下班轮流探视,来人不同,形象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不管谁来必带一袋子食品,夫妻俩跟女儿拿过陪床的小凳子坐下,以床作餐桌,一通大吃,且全家都有吧唧嘴的习惯。我羡慕又有些不满地说:您每晚的家庭聚会都是以吃为主,咱这毛病最好少吃些油腻。他认真地答道:加强营养长好伤口最重要。
2、
一40岁依旧单身的兄弟每天只能68岁老娘陪护,规律是白天睡觉,每夜娘俩都旁若无人地聊天,我们只好堵着耳机才能进入半睡眠。一夜,一声巨响把我从朦胧中惊醒,耳听老娘对儿子说:给你擦擦吧。儿子:不用擦,我就是放个屁。老娘不放心地问:崩出屎来没有?儿子:没有,就一屁。老娘躺下,半晌后自言自语:我听着像崩出来了。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