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遇到佳军,是八月中旬在县城里。他来贷款给妹妹交学费,碰了一鼻子灰,一分钱也没贷到。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很多。
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佳婉的学费还没有凑到一半。
“我帮她!”
他说本来是想到我能帮佳婉,但他爸爸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没事,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就说是你借来的。”谢天谢地,佳军终于同意!
我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自高中毕业后,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回到家里,才开始为钱发愁。至少需要一万元才行,我想。一下子怎么弄到这么多钱?向家里肯定不行。
八月底,我终于想出了一个令家人无比震惊的方法:仿照父亲的字迹开支票。拿着模仿了大半天才摆弄好的一万元支票去取钱时,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那天晚上,怀揣着现金,为自己的“杰作”高兴得一夜未眠。
八月三十一号早上,我到佳婉家里送她上学,她妈妈说她刚和哥哥离开家准备去打工——她爸爸还是知道了我要帮佳婉出学费,和佳婉,佳军吵得差点翻脸。我发疯似的在村口跳上一辆三轮车,催司机快走,他问去哪儿,我说到国道上,司机莫名其妙地看看我,轻声嘀咕一句,大概是骂我神经病。在国道上,又拦了一辆出租车,往火车站赶。心里祈祷:佳婉他们千万别走了!他们坐的那列火车晚点最好!
在候车厅,看到他们正站在长长的队伍里,我冲上去抓住佳婉的行李包,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上,佳婉在铁路宾馆里休息,我和佳军在宾馆旁的一个小酒店里不停的喝酒,直到深夜,佳军说:“谢谢你了,兄弟!”醉意朦胧的我没有理他,看着窗外灯火阑珊的夜景,心想:不知道以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到一块儿喝酒。佳婉的爸爸现在和我们家,至少和我父亲水火不容一样。
第二天早上,我送佳婉到学校报到,佳军南下打工。
佳婉第一次坐火车,极不安分的在车厢里跑来跑去,像个顽皮的孩子;累了就趴在窗户边静静地看一路风景。
在餐车里吃晚饭时,佳婉突然幽幽地说:“从家里出来时,我想如果真的去打工,我会把通知书随身带一辈子的。”见她又想掉泪,我忙说:“不能哭,小心变胖!”她扑哧一笑,又翘起小嘴:“胖就胖,以后你又看不到。”
是啊,以后恐怕真的很少有时间再看到她了!
办完入学手续后,我们就在校园里转悠。面对现代化的教学楼群和异常优美的校园环境,我们都充满惊喜。我更是十分向往,可我的大学远在千里之外,而且非常的名不见经传。
第三天一大早,佳婉跑到招待所把我叫醒,忙不迭地说:“宿舍里的四个人都是来自不同的省市,说话叽里呱啦的,啥也听不懂,可好玩了!”
第四天开始军训,我也得走了。我们在学校大门口,第一次照了张合影。佳婉说算是做个留吧。
在南京火车站,她哭得一塌糊涂。这笨丫头的眼泪好像永远都是免费的。
回到家,没有人注意到那一万元的支票问题,我得意极了,在房间里,狠狠地为自己鼓了几下掌。
我八月十号报到,亚丽说要一起去,我说四年呢,以后有的是时间。对我的拒绝,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找理由反驳,甚至无理取闹,而是默默地低头,不再言语。
到学校后,妈妈在电话里说,我走那天,亚丽在县城车站里等了整整一天,以为在那儿能等到我。我还在车站旁边的小摊吃了早饭,咋就没有碰到她?
看着师哥师姐们正在倾情演绎着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我就想起了佳婉,后来才懂:在我们之间,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亚丽在我的记忆里没有一点儿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