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鲁迅。他笔下少年闰土玩得真像个孩子:捕鸟、看瓜、刺猹、拾贝、观潮……“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这是多有童趣的少年时光呀。
可怜啊,现在的孩子连风筝也不会扎。
鲁迅可以把少儿的玩伴闰土写得那么的鲜活,那么令人痴迷地回忆童年往事,抹不掉,忘不了。但我又搞不懂鲁迅心里捣咕什么名堂?在秋夜的孤灯下,他可以怜悯几只误扑灯火的小飞虫,却莫名其妙地嫌恶小孩放风筝,认为那是没有出息的孩子,更甚的是他居然可以残忍地把他表弟做好的蝴蝶风筝竹骨拆得尸骨分离,还不够解恨,将风筝掷在地上摔烂踩扁!他可以与野草自居却憎恶野草去装饰地面;他可以在黑夜里对黑影子咆哮,因为影子和黑夜会在白天消亡…我穾然觉得鲁迅是个扭巴的人,他可以用笔的刀去割剜挑剖那黑暗的社会,却解不开自已心中的结,好在他看透了生命的终极:“将死亡还给死亡”,比一代宗师李叔同牛,李大师圆寂时还感叹:“悲欣交集”呢!
大人不好玩,有思想的大人更不好玩。看看那些依依呀呀的孩童多幸福呀,一听狼来了就往妈妈怀里钻,一不小心跌跟头可以哇哇乱哭,一见自已喜欢的东西可以随便乱抢…想一想润土那些活儿俺也玩过呀,那才叫爽!就说那玩风筝的活吧,把竹子破开削成篾条,搭好骨架,裁好纸张一糊成形,打好绳子结扣,系上玻璃线,哦,就是把玻璃敲碎研成粉末,与煮熟的牛皮胶和在一起搅韵,抹在绵线上,风干之后这玻璃线就具有呱呱叫的杀伤力了。我糊的无尾风筝可以控制方向,要它飞右就飞右飞左就飞左,还可以往下扎跟头,看着天空上有其它风筝在飞,就追杀过去,只要感觉盘上对方的线,立马松开手中的线轱辘,高喊着“冲啊冲啊”任风筝撒野而去,这时,就看谁家的玻璃线坚挺了,强者如快刀斩麻,割断对方的线,看那断线风筝忽悠忽悠任风带走,坠落在远远的地方,就像打了一场胜战,兄弟们就会击掌相庆。这叫“斗风筝”,不知别的地方是不是这么玩的,反正我汕头老家的孩子就是这么玩的。逢秋风乍起时,看天空好斗的风筝翻转腾挪,那才叫硝烟弥漫呢。
那时我在阳台上养了一群鸽子,每天太阳西下之前,就把鸽子赶上天飞翔去,有时,会发现我的鸽群会带回迷途的孤鸽,这是件令我心跳的快事。趁鸽群在天空盘旋,我赶紧在鸽笼门外门内撒点花生稻谷,然后躲在大笼子里头,拉着牵连鸽笼门的绳子,等候鸽子归巢,一旦发现迷途孤鸽误进俺家鸽笼时,手中的绳子猛一扯把门关上,然后欢天喜地扑捉鸽俘虏,再就用剪刀将它的翅膀羽毛修秃掉,让它飞不起来,再让“新生”吃好的喝好的,等到此兄或此妹羽毛重新长齐时,它就认这个“家”了,没准又跟这“家”里闲散人员配双成对了。
那时,刚好是文革,没书读,渡引无主孤鸽成了我最大的乐趣。这事后来被后楼的一个叫阿雄的知道了,常来搞“破坏”,每当“新生”眼看就要入瓮,阿雄就抛来一块石头,砰地把鸽子吓飞起来,这事也是我家弟弟“侦察”发现的。我憋气极了,决心要报这一石之“仇”。终于瞄住了一个机会。一天,我见阿雄在后楼的阳台上放起风筝来,哼,什么水平呀的风筝,拖着长尾巴在天上呆头呆脑的飘着。我立马兄弟总动员,让弟弟帮我扶着我那特别能战斗的风筝,等候阵风掠过,一声叫“起”,风筝就御风而起,于是我狂放玻璃线,让风筝迅速飞高,看看顺风顺势,我几下手势,操着线轱辘一松一紧地址动,风筝极其听使唤,向阿雄的风筝猛扑去,一看缠住他的风筝线,我即刻放松轱辘,听轱辘哗哗飞转,玻璃线就像一把利刃将阿雄的风筝线割断,看那风筝像一残柳败叶忽悠忽悠地坠落,这“仇”那才叫报得爽!阿雄沮丧极了,拉扯着那没有风筝的线……这就是我孩儿时的“战争”。幸好没被鲁迅发现,要不就成了个没出息的孩子了。
对了,我还和我儿时的伙伴在海的滩涂上捉过泥鳅、螃蟹,上树掏过鸟窝,下田逮过青蛙,捞过一种一见对手就抖起剪刀般的尾巴互相撕咬的、好斗的小鱼,还有……还做过五角星的元宵灯、做过弹弓、做过土枪,偷人家的地瓜,谁欺负我的弟妹必须暴打一顿,那怕头破血流,还有……真的不能让老鲁先生知道太多了,他更会说我更没出息的。
2007/7/19于昆明翠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