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扎加耶夫斯基

郑亚洪 译

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记住六月漫长的一天，

野草莓，玫瑰酒酿。

寻麻井然有序地

在流亡者离弃的家园里疯长。

你必得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你看见漂亮的游艇、轮船；

其中一艘曾长途跋涉，

剩下的正等着被盐味遗忘。

你应该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白色房间里，窗帘飘动。

回忆我们听过的音乐会，乐音滚动。

秋天，你在公园里采集橡树果

落叶在大地的伤疤上回旋。

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赞美歌鸫鸟遗下的一根灰羽毛，

赞美这温柔的光，弥散，消逝

又重聚。

自画像

我在电脑，铅笔，打字机之间

转悠半天时间。一天，仿佛半个世纪。

我生活在陌生城市，偶尔

与陌生人谈论陌生的事儿。

我听古典音乐：巴赫，马勒，肖邦，肖斯塔科维奇。

我听出了音乐里的三个元素：虚弱，力量和疼痛。

第四个，尚没有名字。

我读诗歌，活着的或已过世的诗人，他们向我传递

固执，忠诚和骄傲。我尝试着理解

伟大的哲学家——但往往只懂得

一点他们思想的皮毛。

我喜欢沿着巴黎的街道漫步

注视着从我身边经过的行人，他们被嫉妒，

愤怒和欲望所驱赶；一枚银色硬币

在手与手之间传递，慢慢地

它散失光滑（皇帝的侧面被磨损）。

在我身旁，树木向绿意喃喃细语，

此外它一概漠然。

黑鸟在田间度步，

像西班牙寡妇耐心等候。

我已不再年轻，有人比我更年老。

当我不再存在，我喜欢酣眠，

晴朗的一天，我喜欢在乡村小路上骑快车，

白杨树和房舍像积云消融。

有时在博物馆，肖像开始同我交谈

不再嘲讽。
　　

我喜欢凝视妻子的脸庞。

周日我与父亲通电话。

隔周我会见友人，

证明我们之间的忠诚。

我的祖国从恶魔手里解脱了。

我希望自由会随之而来。

我能做什么？我不知道。

我的确不是海洋的孩子，

正如安东尼奥·马查多的描述，

我只是空气，薄荷，大提琴的孩子，

并非世界所有高地的路

都通向我，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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