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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安妥个人的灵魂

(2014-12-08 22:32:24)
分类: 他山之石(书评)

 

为了安妥个人的灵魂

 

李德南

《安徽商报》2014年12月8日

 

读谭功才的散文集《鲍坪》最大的感受是,这是谭功才写给自己的书,更是他写给故乡的书。在今天,故乡已经成为一个奢侈的词,思乡则是一种奢侈的念想。故乡往往是跟乡村有关,而乡村正在沦陷,正在消失。如今,“乡关何处”已成为许多人共同的精神难题。作为一位有乡土情结的作家,谭功才对此感念至深。在《鲍坪》里面,他主要想做的,正是带着深情回望自己的故乡鲍坪。鲍坪是一个小地方,不知道地图上能否找到,然而,对于谭功才来说,它恰好是个人生命的大地方,是生命的原点,甚至是世界的中心。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这本书的视角。鲍坪是谭功才的故乡,在写作的时候,他已经离开鲍坪,来到中山并且在中山生活了很长时间。这里面既有空间的距离,也有时间的距离。这种距离感,为故乡的书写营造出独特的张力。而与这种张力相对,谭功才在写作的时候是带着双重视角,一是少年的视角,再有就是中年的视角。虽然是同一个人,但少年的眼光和中年的眼光差别是非常大的。少年的谭功才,倾向于用天真的、好奇的眼光看待世界,由此而复原的世界,往往是非常有趣的;中年人的眼光,总是比少年的要复杂,所看到的或许更深远,不局限于表面,可是往往也更世故,带着哀愁,是沉重的,不那么有趣。

这两种视角的交叉运用,在地理篇和人物篇当中特别精彩。比如《灯盏窝》这一节,谭功才写到小时候去上学经过灯盏窝的情景,“那时日子虽清苦,倒不怎么觉得,最怕的就是违反纪律被老师留堂,一个人走在两头不见烟火的灯盏窝,心里就咚咚跳个不停。灯盏窝杂木丛生,四处黑影憧憧,略微能壮些胆的,是坡下远处的几星灯火,却远远不能与近处隐在丛林烂岩中的坟墓相抗衡。心虚极了,拼命唱起老师教的歌,脚下忽忽生风,但始终有一无形鬼魅跟在屁股后面,你快它快,你停它停。平时要十五分钟才能走到鲍坪的,竟不用五分钟,等飞奔至灯盏窝边缘时,忽然想起前不久另一班的一名同学因患脑膜炎而死,就葬在头顶悬崖下的灌木丛中,平时他那美好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青面獠牙,叫人浑身打冷战,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最后不知怎么逃到家。”

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散文文字,率性,自然,真诚,没有丝毫的做作,而且非常精确地表达了人物的感受。的确,在少年的眼中,清苦的日子并不必然导致痛苦,因为刚在眼前展开的世界有那么多的事物在吸引着他。他很容易从身边的事物中得到快乐,当然,这时候他也特别敏感,情绪多变,容易对世界感到恐惧。在我刚才摘引的这段文字里,谭功才写到黑夜走路,“四周黑影憧憧”,又有坟墓,心里又想到鬼影,再想到不久前死去的同学,以及他那美好的形象开始发生变形,包括作者承认自己是害怕而逃到家……所有的这些细节,都非常真实,是孩子的典型心态。

而在接下来的段落里,谭功才又写到灯盏窝在时间中在历史中的种种变化,写它如何变得冷清,着墨不多,但思路清晰。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视角已经发生变化,已经由少年的视角变为中年的视角。尤其是文章最后的一段里面所写的:“对于灯盏窝,从来我就都只有怀念,而非真正喜欢。年少时,一日三餐,全是多盐少油的活渣面饭。每每放学,爬那笔陡的灯盏窝,常常虚汗直流,当时只想,若生活好转,身强体健,爬灯盏窝不再冒虚汗,双腿不再发软,那是何等幸福啊。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挣脱灯盏窝的束缚,就如人生有时根本无法算计一样,后来在我准备并不充足的情况下,不仅挣脱了灯盏窝的捆绑,更挣脱了鄂西大山的羁绊,最终使灯盏窝变成我后半生永远的怀念。”这段话,也是非常真实地写出了一个游子对故乡的真实感受,尤其是“只有怀念,而非真正喜欢”这一感受,非常真诚。诸如此类的视角的变化,在《鲍坪》里有大量的运用。也正是在这种视角的变化中,谭功才写出了鲍坪的丰富,也写出了个人生命记忆的丰富。这是生命、记忆与故乡的相互成全,相互馈赠。

谭功才在这本书中还很好地写出了鲍坪的地理、纹理与情理。整本书一共分为四个部分,分别为地理篇、人物篇、风俗篇与风物篇。虽然作者作了上述分类,但是鲍坪这个地方的地理、纹理与情理,其实是很难截然划分的。比如地理篇里面写到榨屋——专门用来榨油的屋子,就不单是写它的地理位置,而是同时写作者对榨屋的记忆。因为有具体经验的融入,榨屋这个地方就显得非常立体,纹理清晰。写榨屋时,谭功才还顺带写到榨屋隔壁住的两户人家,写到其中一户的男客是从别的地方过来入赘的女婿,写他的六个子女各有一半分别跟父母姓,接着介绍土家族的一个风俗:“历来都不怎么重男轻女,儿子多就毫不犹豫地嫁出去,只要对方环境好。而女方对姓氏颇为看重,更多的是对一支人,或一个家族烟火旺盛的重视。于是,男方到女方就有了两个名字,后人也就有了两家姓氏。”这些笔墨,看似是无用的,多余的,却必不可少。正是这些闲笔的存在,让鲍坪的地理、纹理与情理自然而然地融合在一起,也使得文章的气息贯通而饱满。

《鲍坪》还很好地处理了个人经验与公共经验的关系。谭功才在“后记”中多次谈到,写这本书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用文字赎罪,用真诚的忏悔皈依”,是为了安妥自己的灵魂。他会注重写个人的直接经验,通过许多独特的细节来告诉大家鲍坪对他的意义。这本书的结构和体例,有点像地方志,但它首先是私人意义上的地方志。读《鲍坪》的时候,我总是觉得谭功才就在身边,因为他在书中所用的语调,和他在生活当中跟朋友们聊天的语调是一样的。他在书中用独属于他的语调,来讲述鲍坪的人情风俗,风物与地理,以及他关于鲍坪的私人经验。我们都知道,对于散文来说,私人经验是不可或缺的。有私人经验在内的文字才会有独特性,才会与众不同。可是,一种经验要能够被其他读者所理解,所认同,就必须有公共的一面。在这一点上,谭功才的处理是非常成功的。他在书中还自觉地从他这一代人的视角来观看鲍坪的一切,同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土家族身份,注意到自己的游子身份,并围绕着这三重身份来重构、再现具有公共性质的经验。作家野夫在为《鲍坪》所写的推荐语中曾这么说道:“谭功才的非虚构散文,深植于那一片令他魂牵梦萦的土地,他用匍匐的方式,聆听泥土的语言,用‘笨拙’的叙述,传递出鲍坪地理上那个时代的风土人情,让我这个同病相怜者的怀乡之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舒缓。”野夫跟谭功才一样,是土家族人,我不是,我是汉族的,但我在读这本书的时候,其实也想起了自己的故乡。虽然我的故乡跟鲍坪在风俗还有地理上大不一样,但是因故乡而唤起的情感是一样的。在阅读的过程中,我想起了自己的故乡,同时也认识了谭功才的故乡。它促使我对自己有更深的自我认知,也使我得以知道鲍坪的这个世界原来是这么的丰富多彩。

我喜欢这样的文字。

2014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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