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打了个电话，说过年不回家。钟儿流着眼泪，哭着喊着要妈妈，我一只手握着话筒，一只手给钟儿擦眼睛。妻催我快点挂线，长途费用不便宜。难得有个机会与她聊聊,我说我加工资了,我说我刚拿了稿费,我说.......

    后来,钟儿不哭了,妻却潸然泪下。平时，她有什么委屈，我都可以替她分忧，现在人在他乡，只能通过电话传情。她们医院在全国各地都有合作点，南边某私立医院想请这边经验多技术强的护士过去帮忙。妻想着工资高奖金多，主动和领导商量，抢了这份美差。谁知，那边的老板比较刻薄，到年尾，都不肯给她结算酬金。

    妻学过一点劳动法，准备和老板讲道理。那个老板刚吃完酒席，正坐在沙发上剔牙齿。妻敲门进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过年了，孩子的奶粉还没买呢！”她是文化人，狠不下心来直接要。“你老公不是在上班吗？找他买呀。”老板装糊涂。

   “我的奖金？”

   “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这个呀！过几天发。”

   “能不能先给我。”

   “你信不信我可以马上叫你滚！”老板猛拍桌子，吓了妻一跳。

    回到宿舍，妻用被子捂住头，躲在里头抽泣。同事过来安慰她，道：“还有比这更窝火的事呢。”职工和病人共食堂，老板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康复疗法，叫病人来摘菜。摘的时候病人怎能用心，常常可以吃到没洗干净的菜。她同事从碗里发现只青虫，恶心地想倒掉，老板堵在门口道：“包吃饭也不能这样浪费粮食呀！” 你说气人不气人？

    妻不再是小女生了，自己也觉得老要人哄不好意思，掀起被子，坐了起来，陪着同事包饺子。她的手艺是我教的，我的手艺是自学的，你能想到有多差就有多差。她的鼻子上沾满的面粉，同事笑弯了腰。妻也跟着笑，整个大楼都不得安宁。第二天，隔壁的问她们，是不是美国人抓到本拉登了？

    有许多事，我都没有告诉她。父亲这一阵子老是咳嗽，吃了冰糖梨子也不管用。他老人家怎么劝，都不愿去医院打针。钟儿前几天拉肚子，吃了点药，也不知能不能好。我的手又冻了，可能是天气冷，也可能是尿片洗多了。明年的自修考试相当重要，如果考不好，拿不到毕业证。

     望着在怀中沉睡的钟儿， 我问：“外面有月亮吗？”

     妻：“有，你问这干什么？”

    “过年了，没有什么东西送你，就送你一轮月亮吧。”

    “一张贫嘴。”

    其实老百姓过日子，幸福大多是自己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