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拥有一头浓密乌黑的秀发,垂青如瀑,丝般顺滑,柔美飘逸,无论是散披在肩,还是扎成一缕大辫子,都是将会是女孩子或是女人生命中一道迷人的靓丽风景,虽说由于年龄段的不同,所展示给人们的气质雅韵会有所不同,但无论何时,那都将是一种十分难得的美,这也并非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垂手可得的事情,只可惜,当我明白并且能够深切体会到这一点俺已是年近半百,然而最最令我痛心疾首的是俺那位视发如宝的老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一年有余,每每当我对着镜子打理起自己有生以来最长的长发时,便会往事如云浮现眼前,心中就将会涌起一股难言的痛和无尽的思念。
曾记得,我是在临近上小学时开始蓄发,并且自己也学会了编辫子,但当时由于经济条件落后,家境贫寒,因而生虱子长虮子也就成为了寻常百姓家见怪不怪的事情,学校每周都要进行一次卫生大检查,老师只要是发现谁的头发上有生虱子长虮子的现象,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会尽量动员你把头发剪短,然后再将残留在头发上的虱子、虮子全都消灭干净,否则就会不允许你到校上课,而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父亲是一个心灵手巧的人,他会理发,倘若他要是为我剪出一个简洁大方的女孩子发型来,那样消灭起虱子、虮子来可就方便多了,可父亲却并非如此,而是极有耐心的先帮我把头发洗好,然后用箅梳一遍又一遍的进行梳理,可是尽管如此,仍然还是会有一些虮子残留在头发里,为了能够达到老师的要求,父亲不辞辛苦,让我或坐在他的胸前,或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然后他就会像一位慈祥的母亲一样,极其富有耐心的轻轻拨开我的头发,一缕缕,一丝丝,一个虮子,一个虮子的往下撸,为了不让我感到疼痛,父亲就会用一只手按住我的发根,一只手掐住虮子往下撸,因而每当父亲为我撸虮子的时候,俺非但一点都不会感到疼痛,反而却成为了我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略微有点麻麻的,痒嗖嗖的感觉,甚至有时我还会趴在父亲腿上美美的睡上一小觉,父亲会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仔细翻看检查,直到将我头上的虱子、虮子全都彻底消灭干净为止。
后来我又有了两个小妹妹,作为姐姐,给妹妹梳头,本该是我应尽的义务,可俺却偏偏对此不感兴趣,甚或还很讨厌,因此每当我给妹妹梳头时,嘴里都爱嘟囔上几句:“她们自己又不会梳头,干啥还要给她们留辫子?我小时候没扎过辫子还不是也长这么大。”父亲见我总是满腹牢骚心怀不悦的样子,即便是给妹妹梳了头,也不会梳到好处,有时还会不怀好意故意使坏,搞得两个妹妹哭唧唧的。
父亲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把戏,但父亲却并没有过多的责怪于我,而是不声不响悄悄的替我承担起了这份义务,每天早上,无论父亲有多么忙,他哪怕是宁可自己不吃早餐,也要为两个妹妹把头梳好,父亲将梳子适当的少沾上一点水,先把妹妹的头发梳得很光顺,然后再用他那粗大但又不失灵巧的双手,一环一筘的为妹妹编出两条细细的小辫子,有时扎成两个牛角状;有时在发梢处扎上两个漂亮的蝴蝶结;有时还会盘出花篮状,偶尔也会为妹妹编上几条细细的小辫,仿佛犹如新疆人那样,总之,妹妹的头发成为了父亲的最爱,也成为了父亲展示他心灵手巧一面的窗口,每逢过年过节,无论家里的经济条件有多么窘迫,父亲都不会忘记要为我们姐妹三人每人买上一对扎头用的彩绸。
父亲平时一向很威严,我们都比较敬畏他,我们谁也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剪掉自己辫子的事情,于是我们便背着父亲,在暗地里偷偷的剪发稍,因此我们的头发总是长不长,父亲自然也就总也见不到他所期盼的那种长长的大辫子,我们姐妹三人,各自都以为自干的很诡秘,以为父亲一无所知,其实不然,后来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他只不过是佯装不知罢了,待到我长大有了工作,于是便自做主张的剪去了满头乌发,父亲见到后便长长的嘘了一口气,当着我们姐妹三人的面说:“哎!你们都已经长大了,谁愿意剪谁就剪吧!只要你们将来自己不后悔就行。”
对于父亲究竟为何要如此感叹?父亲为什么要让我们蓄长发?我们无人问津,尤其是我,非但不蓄长发,反而还将自己满头乌发剪成短短的男式发型,甚至比男士的头发还要短,为此爱人曾一度称呼我为“小弟弟”,我觉得自己那样很美,感觉蛮爽快的,父亲很是有些看不惯,只是愤愤的说了一句:“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但他老人家却并没有过多的指责批评我,父亲以一种宽容的姿态接纳了我们的任性……
父亲去了,俺已人到中年,幡然顿悟,人生苦短,逝去容易还复难啊,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长发,每当见到有长发飘逸的女士从我眼前经过,俺都会禁不住要回头多瞟上她几眼,特别是自打2004年春节老父亲去世以后,我竟然就连发稍都不舍得修剪一下,而今我终于能够完全理解和领悟了老爸,当年为何如此护发的心境,那是他老人家对生命挚爱与珍重的一种表达,是对生命中美的东西的眷恋和欣赏,然而这种感觉,这种体会,这种切身体验却是莫到此时故不知啊!
而今我蓄起了长发,蓄起了人生已过四度轮回中最长的长发,可俺那早已长眠在九泉之下的老父亲,却永远再也无法看到女儿这满头浓密的长发了,我再也无法满足他老人家这一生对女儿仅有的一点额外奢求和期盼,这将成为我今生今世永远的痛,也是永远都无法挽回和弥补的最大缺憾,老爸,倘若您能够在天有灵,女儿今天只想对您说:“老爸,女儿再也不是当年那样无知任性的我了,女儿懂了,女儿明白了,女儿为您,不,是为自己,心甘情愿的蓄起了长发,就让女儿来用长发寄哀思吧!”
此篇于2005年1月4日脱稿,2005年5月修改后参加铁岭市文星时空网站举办《俺爹俺娘俺的家》亲情系列征文赛获优秀纪念奖
注:老文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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