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夜话红楼梦】之五十七

有红学家说，袭人，袭人，就是喜欢在背后袭击人。在下可以负责任地说，袭人从未暗算过谁，晴雯之死也并非袭人告密（参见拙作《晴雯是被男闺蜜宝玉害死的吗？》），所以，在下严重不同意这个观点。但是，袭人却是《红楼梦》中心机最重的人，按照时髦的说法，就是一枚“心机婊”。红楼丫环中有两枚“心机婊”：林红玉和袭人。先前我以为红玉最有心机，现在看来是在下走眼了，红玉太心急了，连宝玉的面还没有见到，就想争取倒茶递水的机会，其结局是被秋纹兜脸啐了一口，“…你也拿镜子照照，配递茶递水不配！”

第一回合就败在阵来，让人看出了企图，足以说明红玉还处在初级阶段，还只是一枚“绿茶婊”。“心机婊”的最高标准应该是：笑里看不出藏刀，言谈听不透机锋，目标企及长远，行动不在眼前。

符合这一特质的当然是袭人啦！

有谁能够不声不响地拿下贾府二代核心人物宝二爷？张牙舞爪的晴雯做不到，她只会妖妖趫趫地“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笑里藏刀的薛宝钗做不到，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跟宝玉唠叨着“仕途经济”；多愁善感的林妹妹做不到，她，她只有眼泪这唯一的武器，当然，林妹妹的存在也只是为了眼泪。

在那个神秘的午后、秦可卿的闺房，袭人的手坚定勇敢地伸向了宝玉的大腿根，心动不如行动，一千句甜言蜜语不及一次片刻的欢娱，就这样被你征服，“自此宝玉视袭人更比别个不同”。

袭人的妙诀是“偷”，从“偷情”到“偷心”，再到“偷嫁”。“偷情”当然是和宝玉的初次云雨啦，“偷心”则是偷宝玉他妈 王夫人的心。

第三十四回宝玉挨打，贾府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个个胆战，空气仿佛凝固，大气不敢出一声。

如何化解危机呢？

袭人找到了突破口，那就是宝玉他妈王夫人。

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语让王夫人觉得袭人简直就是中国第一好丫环，心甘情愿地为她涨了月钱。当然，更重要的是在王夫人的心里，袭人有了位置，这位置是众多丫环梦寐以求的，但袭人不着痕迹地得手了。

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偷”的要领是不惊动别人，袭人的一番话不针对任何人，所以在下理直气壮地说袭人没有伤害任何人；但似乎人人都有份：

“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蒙侧批：远忧近虑，言言字字真是可人。]……二爷素日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直过没事；若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便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

这段话是说你吗？不是，是说她？也不是！但王夫人知道是在说谁。王夫人心里从此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宝玉的身旁肯定有一个，不，是一群妖妖趫趫的妖精，当晴雯妖妖趫趫地走出来的时候，就撞到枪口上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说袭人心思歹毒主要也是由此，自己第一个出轨勾引宝玉，却把账赖到小伙伴身上。但诸位看官痛恨的是袭人告密导致晴雯被逐，这有点冤枉。但晴雯之死与袭人有间接的关系，她脱不了干系。

对袭人的另一个不满是她的负心薄幸。不管是脂本还是程本，她最终都是改嫁蒋玉菡，这就是在下所说的“偷嫁”。所谓“偷嫁”，就是毫无征兆地投向了戏子的怀抱。从表面上看这是她无奈地选择，但实质是早有预谋。

虽然早本有袭人蒋玉菡夫妇收养贾宝玉薛宝钗的线索，但爱情没有了，所以不能说是“贤袭人有始有终”，依在下来看，倒是可以称得上“始乱终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