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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11 09:4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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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儿文化 |
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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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陈新
“你要再不听话,老子嘣了你!”
一个人恶狠狠地对她说。
说话间,一支乌黑的手枪枪管顶着她的太阳穴。
面对威胁,生死攸关的她毫不示弱,犹当这支手枪是塑料枪一般。
甚至,她也用同样的一支手枪指着对方的太阳穴,向对方说着同样威胁的话。
表情同样恶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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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与痛苦,皆是自娱自乐。
嗯,别忘了它,今天有太阳,别让它被晒坏了。
想到这里,她将飘窗上的一盆植物挪了位置,放在了书桌旁的阴凉处。
那是一盆栀子。
叶片葳蕤、含苞待放。
一、
“哪个同学能回答军训的意义?”
威风凛凛的教官傲视训练场上一大片树桩般坐在小板凳上,正在接受军训前动员课的田家中学初中新生。
毒日当空,晒得蝉声扳命。
教官声音落处,满场静寂,只有蝉声汗流声鼻息声凌乱且无主题地变奏。
天似穹庐,辽远而茫然。
“我来回答吧!”
正在教官扫视鸦雀无声的那一大片树桩的时候,有一个人自告奋勇地举起手说。
那阵仗,恰似一截浑圆的乌木兀地葱绿。
说话者长得胖乎乎、黑黢黢的,他那肤色,真是生灵涂“炭”,活脱脱一个小李逵。
此人貌不惊人,声音却如同宁静中打碎一大块玻璃,尖利而扎心。挨着他坐的王恩玫心里充满了鄙视,觉得他是一个爱出风头的“颤翎子”。
“颤翎子”是四川方言。本指川剧中武将头盔上用野鸡尾巴羽毛所制的饰品。
这种野鸡翎子长约一米五六,武将上台后为展示英发雄姿,往往把这两根翎子抖出不同花样。陆逊火烧连营后便是如此,得意忘形之状令人生厌。因而,“颤翎子”后来被百姓演绎成了爱表现自己,爱出风头的男人。
竟然有同学主动请缨,教官既意外,又兴奋,脸上的汗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珍珠般闪亮:“这位同学好样的,那你站起来回答一下吧!”
那个黑胖同学“噌”地一下站起来,一股被汗臭濡染的湿气浪袭四周。
然而,挨着他坐的同学心中的厌恶,很快被他字词有力的回答转移了注意力:“我想军训的意义,主要是锻炼意志、培养纪律性的。坚强的意志和严格的纪律性会使人一生受益无穷。著名的美国西点军校培养出了大量著名的政治家、企业家,我们从中便可以看出接收军事化教育及管理的好处。”
“这位勇敢的同学回答得很不错,大家鼓掌欢迎!”黑胖同学话音刚落,教官带头鼓起掌来,他脸上、额头上的“珍珠”随着他鼓掌的动作在滴落:“勇敢是军人最基本的素质,大家可以向这位同学学习,勇于发言。哦,对了,同学,你叫啥名字?”
“我叫胡继勋。‘胡’是‘不教胡马渡阴山’的‘胡’;‘继’是‘前仆后继’的‘继’;‘勋’是‘建立功勋’的‘勋’。”
虽刚进学校,但这个名叫胡继勋的同学却让王恩玫记住了。记住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他长得黑,长得胖,像非洲人,而是因为他嘴很臭。
就在军训前,大家接受军训动员课前,整齐集合后,班主任老师与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的军训教官正在交流着什么的时候,王恩玫清晰地听到有人偷偷地议论着什么。蝉声悠扬,张扬着刚刚脱壳的新鲜。
“好漂亮的女生啊!长得就像仙女一样。”
“你说的是哪个女生呀?”
“噜,就是站我们后面那个女生呀!”
他们说谁呢?王恩玫很奇怪。正在这时,她看到站在她前面那两个正在说话的男生齐齐转过脸来朝着她看。匆匆地扫描一眼之后又转过头去。这两个男生一黑一白,一胖一瘦,就像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这也算仙女吗?是蟾宫里的仙女吧?”“黑无常”说。她看不见“黑无常”说话的表情,但从语气中能感知充满鄙夷:“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
“为啥是蟾宫里的仙女呢?”
“白无常”看来要蠢些,一时间没明白“黑无常”话中的意思。
“你没见她脸上有骚籽籽吗?那么多红疙瘩,就像癞巴狗一样。”
“啥骚籽籽哟?那叫痤疮,又叫青春痘。”
“就是那么个意思。再漂亮的女生,只要脸上有了青春痘,其漂亮指数都要大打折扣。”
“反正我就觉得她是美女,一个很地道的美女。即使脸上有骚籽籽,也瑕不掩玉。”
“一个很地道的美女?嗯,也许你说得没错,因为地道美女只有在地道里才算美女,你知道为什么吗?原因在于地道里没灯。还有,癞巴狗通常就喜欢生活在地道里。”
王恩玫忍无可忍:“你这两头猪能说人话吗?”
“黑无常”“呲呲”一笑:“哥从来就不说人话,因为哥一直说的是神话!”
“你就是一个神经,当然所说的话便是神话了。‘神话’、‘神话’,神经病说的话!”
王恩玫真想踹这“只”“黑无常”一脚!他为啥不向那“只”“白无常”,不,那个最起码知道尊重人,尊重事实,心态随和的白面书生学一学,省省自己乱喷的臭嘴呢?
她一想到这事,心里还恨恨的。这黑胖小子真是可恶!你说女孩子什么都没关系,可就是不能说她丑,说她丑,这不是要她的命了吗?
王恩玫觉得真奇怪,军训动员课之前,这“黑无常”站在自己前面,现在军训训话课上,“黑无常”又在自己前面。
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个没有涵养的来自煤灰世界的臭小子,我得教训教训他!
可是怎么教训呢?难道无缘无故地把先前准备踹他那一脚给补上?不成啊!威严的教官在上,怎可造次?
要打,咱就打暗拳!俗话说,英雄不用暗招,那是因为英雄还有招。英雄无招时用暗招,那便是使绝招。武侠小说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正在这时,王恩玫的思路被瞬间打断。
“切……”同学们听了黑胖子飘飘然的解释后,发出了轻蔑的声音。
“好,胡继勋同学,不错,不错。坐下吧。”
这有啥不错的?王恩玫心里不以为然。这不就是军训前事先在网上查过学生军训的意义吗?好!我有主意了!王恩玫脑海中灵光乍现,决定让这个“黑无常”超能量地绽放一下,吃点说不出口的小苦头。
想到这里,王恩玫在胡继勋坐下之前那短暂的片刻,迅速将他先前坐着的那张塑料小凳抽走。处在兴奋中的胡继勋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后院失火”,屁股“坐失城池”,志得意满地班师回朝之时,一下子摔了个大屁股墩儿,像一只乌龟四肢朝天……
赤日炎炎,烤得云也躲了起来。
王恩玫像一张被晒蔫的莲藕叶,无精打采地融进一片移动着的花丛草丛之中。
花丛草丛如银河,花朵草儿如星辰,密密麻麻地流动,但却大同小异,无甚特色。
其实,王恩玫自己也并非绿叶,而是这一大群移动着的散发着汗酸臭味的花儿草儿之一。
这是九月,新生开学的日子,校园里的第一组镜头。
新的学校,陌生的景致如城市的雾一样迷离,王恩玫的心左跳右跳,就像一只惊恐的小兽,无所适从。她好想跳出这种惘乱,可囚着小兽的笼子外面,又是怎样的世界呢?
老师说,从小学升入初中,我们又长大了一截。其实在王恩玫看来,自己长大没长大并不明显,倒是长黑了一截——半个月军训下来,他们全都变成了非洲人,或者准非洲人,起码也成了南亚人,脸上和身上未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都如同涂上了太阳赐予的“煤炭灰”。
“人黑有什么关系呢?晒得黑,健康色。”
每当有人说自己被军训晒黑而倍感遗憾之时,班主任李檀便这样说。
李檀是英语老师,30多岁,此人很有特点:胖乎乎的他本来长着一张马脸,眼睛又小,眯缝着,似乎总也睁不开,但他却还将头发做成富士山那样朝天冲的形状,且在头发上喷上发胶,弄得纹丝不动,远远看去,那脑袋不是脑袋,是一根胖冬瓜,是一支奥运会火炬。
李檀为啥这么在意头发的造型,总是执著地给头发打上发胶呢?同学们分析来分析去后觉得,那是他死要面子,或者有强迫性精神病,程度已到达“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能乱”的程度。
李檀的肤色,就跟他这名字中的“檀”一样,黑红黑红的。所以,在皮肤较白的王恩玫眼中,这个颈子上顶着一根黑色冬瓜、一支奥运会火炬头的老师不怕被太阳晒黑,那不过是他已经再也晒不黑了,不过是“乌鸦不嫌猪的黑”。
用这个歇后语来形容班主任,如果不是王恩玫没修养,便是她与李檀不对付。
当然,原因是后者。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到前面刚刚提到的那个“黑无常”,真名叫胡继勋的同学。
胡继勋长得黑也就罢了,可他脸上却还残留着没有进化完全的痕迹。比如那张脸吧,长得就像一艘船,中间鼓两头尖;下巴呢,像一个水瓢把子,不过有了这个下巴,他那张脸倒也更像船了;他那眼睛吧,大还是挺大的,还是双眼皮,可装在他那脸上,实在有些不太协调,像影视片中外星人的眼睛;还有那鼻子,肥硕得就像一座大户人家的祖坟,摆在“船”的中央;嘴巴呢?当然是那座大户人家的祖坟被盗墓贼掏出的一个大洞;他那耳朵呢,则像两片船帆一样地支在脑袋的两侧,却又比常人的耳朵多了一种招风的功能……
这个相貌级别的年代分级,那真是史前一万年啊!
王恩玫每次看到胡继勋那张脸,都盼望着能将之“像素”或分辨率调低一些。那张脸大大地超出了她的想象能力,太像一个凌乱不堪的建筑工地了,更像一个烂尾工程……
王恩玫性格开朗,是个鬼精灵,人漂亮,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身材婀娜,像一个青幽的古瓷瓶,但人却并不内秀,脸上有“黑无常”胡继勋所说的那些“骚籽籽”,肚里装着不少拿人取乐的鬼点子。
胡继勋呢,性格也开朗,不过他“开朗”得有些张扬和自以为是,让王恩玫眼中如揉沙子。更何况,胡继勋竟然说王恩玫长得像癞巴狗。她总想收拾收拾这个爱抖羽毛的黑孔雀,杀杀他的威风。也因此,这两个性格开朗的人,本该惺惺相惜,却从此相生相克。
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做事如此,友情、印象也是如此。
军训时,平时好动,想法异禀的王恩玫便直接破坏了自己给李檀的第一印象:她挪开“黑无常”屁股下的塑料小凳之后,那只黑孔雀毫无悬念地像一砣劣质的石头遽然砸在地上,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儿。
这个太精彩了,俨然一只四脚朝天的大乌龟啊!又像是掉进墨池被捞起来有着五片花瓣的桃花。这个造型,喜感十足,立时让全体同学的哈哈大笑。
然而,只是一瞬间,“黑无常”尖厉、惨烈且令人心惊肉跳的叫声,便把尚未真正意义上正式开始的军训,叫成了一锅粥。
摔个屁股墩儿就摔个屁股墩儿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振作疲惫的精神,有啥大不了的。无非就是地面疼一下,屁股被按摩一下而已啊。但胡继勋这一下摔,不仅摔了个大屁股墩儿,摔出了同学们的欢乐和极不严肃的喜庆,摔肿了他那肥硕的“坐墩肉”——竟然还把左手臂给摔骨折了,成了折翅的孔雀。
原来,在“黑孔雀”屁股上的“坐墩肉”没有找到塑料凳子这张“案板”之时,身体产生了应急反应,便用左手去撑地,结果由于他长得太胖,他那坨如同煤炭黑的肥膘便沉重地把他的左“翅膀”给涅槃了一下。而且,涅槃的结果没有令他脱胎换骨,破茧成蝶,却变成了脱臼断骨,化汗为泪。
于是一棵没有品相的校草,挂上了串串伤痛的露珠。
“黑无常”呀,算起来,你跟阎王的关系最铁、最近,可你却连自己的一只“翅膀”都保护不了,你的功能怎么这么弱小呀?干脆我今后还是叫你“黑孔雀”吧,你“颤”得这么凶,时常开屏,叫你“黑孔雀”更贴切。
奇葩绽放,夺人眼球。田家中学初一(二)班,一下子就有两个人名变成了两个名人,一个是胡继勋,一个是王恩玫。而且是全校的名人。
这一对活宝互为映衬,一正一反,各占一分为二辩证的一面,而他们的对称轴,便是班主任李檀。
宠物是人类情感的调节剂。
不少女孩子都喜欢养宠物,比如养猫猫,养狗狗,但王恩玫却不喜欢养宠物。
相比于养宠物,王恩玫更喜欢养花,比如栀子,她便很喜欢。
她喜欢栀子经年累月常青那种旺盛的生命力,以及绽放时厚重的纯洁、沁人心脾的芬芳。
“旱地莲花娇小,水盆栀子幽芳。”
朱自清一篇名叫《看花》的文章里,也对栀子花的评价甚高,“栀子花的香,浓而不烈,清而不淡”……因而,她坚持在自己的卧室里养了一盆栀子,平时也精心地呵护着它,视如自己的小妹妹。
新学季,新气象。除了学校是新的以外,被孤独喂养了一个暑假的王恩玫还在开学的第一天早晨,在自己家所在的楼下的冬青丛里,发现了一个同样孤独的新东西:那是一只长相悬崖峭壁瘦骨嶙峋的京巴狗。
看得出来,这只大约刚出生几个月的京巴,虽然身上脏得不成样子,但其毛色纯正,无有瑕疵。无奈肩胛处掉了一块学生所用三角板大的毛,露出鲜红的裸皮,估计因为这个原因被主人遗弃。
不过,这只京巴肩胛处那一块无毛的所在,看上去并不像是天生那么自然,而是触目惊心,更像是被开水烫过,脱痂后所致。
“汪!汪!”声叫得人心碎,叫得人心软。
王恩玫不喜欢养宠物,但看到这家伙实在可怜,她的内心还是被那一声声友好的叫唤刺扎得恻隐和疼痛,于是弯下腰来,把自己正吃的面包掰下一大块喂给这只小狗吃,继而又将自己手中的牛奶喂给这只小狗喝。无微不至,像个宠物保姆。
看到这只肩胛处没毛的京巴,王恩玫突然想到了一个古怪而又贴切的词“癞巴狗”。这个词虽然是“黑孔雀”用来踏谑自己的,但她觉得如果用到这只京巴身上,那其实再恰当不过了——那个没毛且鲜红的地方,的确像一个癞疤呀!
“好吧,我就给你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吧,叫你‘癞巴狗’如何?”王恩玫对正清澈无邪地望着她看的那只刚刚吃了一大块面包,喝了几大口牛奶后正在舔着嘴巴的小可怜说。
禽兽岂通人语?那只脏兮兮的京巴与王恩玫对望的眼睛里除了对食物仍充满渴望的眼神外,别无他物,自然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你与他说话再多也是废话。与你有缘的人,你的存在就能惊醒他所有的感觉。一份好的感情或友谊,不是追逐,而是相吸,不是纠缠,而是随意,不是游戏,而是珍惜。
“沉默?沉默就是默认哦!”京巴对自己的置若罔闻,王恩玫无奈地摇了摇头。
“汪!汪!”
“哈哈,你同意自己叫‘癞巴狗’这个名字了?同意就好!同意就好!”
“癞巴狗?”
“汪!汪!”
“癞巴狗!”
“汪!汪!”
“你怎么刚进中学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啊?你读小学时便调皮捣蛋,原以为进中学后,人长大了些,应该收敛了,有女孩子的文静,哪知你还更加淘气,真是不可救药!”
军训第一天的情景是那么刻骨铭心。
难以捉摸的天空,先还毒日高照,但没过多久,便乌云密布,大地一片漆黑。天地间的距离薄得就如一张纸。
王恩玫那个脾气暴躁的妈在匆匆地乘公交车赶来之时,被淋成了落汤鸡,原本精心描黑的眉毛,以及细致打理的面霜,在暴雨中变得一塌糊涂,像一幅抽象画,滑稽可笑。
从教官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王恩玫的妈妈被气得脸上的肉,跳动如刘翔跨栏。她一边用手擦拭着脸上粗大的水珠和如画坏的油画般的脸,一边咬牙切齿地训斥王恩玫,尖厉的声音如刀箭般扑来:
“你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往日温情的目光,顿时变成了锋利的投枪,投枪们每一次暴戾的俯冲,都令王恩玫脆弱的心多上两个流血而惊恐的洞。
就在妈妈说话之时,军训部训导处的窗外吹进来一股热风。虽然仅是那么一丝丝儿,却也让王恩玫感到身上顷刻间汗涔涔的,奔涌的汗水,把她的脑子冲刷得一片空白。
成都的街上流淌着喧嚣和每个城市都一样的俗气。虽然自己身在室内,但王恩玫依然能够想象得出,阵阵烟尘正随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滚滚流动,浑浊的气息,让人烦躁、窒息。
夕阳曛黄,夜幕渐暝,压抑的墨黑如水浸漫。就像妈妈的情绪,亦像王恩玫的心情。
悚然面对,像一朵小花面对暴躁的春寒。王恩玫知道妈妈生气的原因,最主要的还不是她把“黑孔雀”的“翅膀”给折断了,而是把妈妈的钱给弄“折”了,让妈妈的心破碎如飘零的雪花。因为傻子也能猜得到,要去医院把“黑孔雀”那脆弱而肥硕的“翅膀”重新接起,会花掉一大笔钱的,起码几千块吧。
当然,王恩玫还知道妈妈心疼面子。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不攀比面子的父母,还真难找。这个难找程度要比在学校食堂进行午饭搭餐时,在那些诸如韭黄炒肉、青椒回锅肉、笋子炒肉中寻找隐身遁形的肉丝、肉片、肉丁难多了。
妈妈的暴躁只要不变成暴力,不让她身上的肉疼,不让她身上的肉成为“笋子炒肉”的主料,无论妈妈心怎么疼,王恩玫都觉得无所谓。
不过,这事谁说得准呢?看妈妈那目光,不正磨刀霍霍吗?因而王恩玫心里越是惊恐,越是双手合十悲愁地不停祈祷:天苍苍,野茫茫,保佑我不变猪羊!
虽然,将站立着的同学的凳子挪走,令其坐下时摔个屁股墩儿的恶作剧并非王恩玫独创,更谈不上罪大恶极,但看到妈妈那个气势汹汹捶胸顿足的样子,王恩玫在那种浅层的无所谓之外,也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后类似的玩笑还是少开一些比较好。
否则,一个幽默的念想,便可能放逐成一个黑色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