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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象新颖，想象奇特  

——冯至的《蛇》诗赏析

       一首好诗就是一桩奇迹，奇在人所共有的情致以一种不可替代的绝妙方式抒发；而要完成这桩奇迹，选择新颖的意象并创设奇特的想象空间，是诗人情有独钟、匠心独运的表现手段。

    写《蛇》这首诗的冯至年21岁，这个年龄创作文学中最富人情味的母题——爱情这一题材，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可是古往今来爱情的诗歌浩如烟海，写爱情中最折磨人的相思情感的诗歌也是数以千计。与冯至同一时期的徐志摩写相思，“我想着你，我想着你，啊小龙（陆小曼的爱称）！”其手法类似于“长相思，摧心肝”，直抒胸臆。要创造相思的奇迹，如同打破世界记录。

    “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突兀而起，凌空而上。一条蛇，吐着信子，高昂着头，冰冷的注视着你，告诉你：我是相思，寂寞的相思。你感到可怖，也感到可信——寂寞如长蛇吞噬过你。你摸蛇，蛇是冰冷的，孤独的，你又感到长蛇般的寂寞钻进你的心里。你在震惊的同时恍如亲历，你认可了这种凄冷的审美情趣，而这种审美认可是“蛇”这一意象传达给我们的，其独特便在于以丑恶写美丽，以否定写存在。

    “它在想着那茂密的草原，——你头上的，浓郁的乌丝”，蛇爱茂草丛生，我爱你乌黑浓密的秀发。以“草原”这一意象，比喻姑娘的头发，堪可称奇。辽阔的草原是我——蛇的家，是它最向往最自由的地方；你的一头乌发是最牵动我情思的所在，它像草原上柔软细密的草，触摸着我冰冷的躯体，使我不胜颤栗。“草原”的意象，既把情感的浓郁度写出来了，也把情感的细微处刻画得真切。这两行字就是两幅画。

    《蛇》诗意象组成的画面，给读者带来情感上全新的想象体验，让人迷醉。一个伟大的作家必须天生具有健全而壮盛的想象力，让读者生出许多用作回味和再创造的触须，感受作品里的热情。现代许多名诗人的诗是这么做的，比如“天狗”，比如“华南虎”。正因为冯至用了能够显示活跃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意象来表达内心的情感，鲁迅称他为“中国最杰出的抒情诗人”，当然这也与鲁迅“感情正烈的时候，不宜作诗”的观点不无关系。但意象对想象力、对情感的表达的重要作用，在天才的戏剧家莎士比亚那里表现得也是淋漓尽致。比如罗密欧第一眼看见朱丽叶时，朱丽叶的美丽形象是怎样的呢？——“啊，火炬远不及她明亮！”朱丽叶的光彩照人通过火炬的意象烘托得彻底。

    《蛇》诗最后的意象是“绯红的花朵”。“绯红的花朵”是什么？是姑娘的梦境，还是姑娘的梦境里可能有我的存在的喜讯？还是我在寂寞的相思里忽然有了姑娘的慰藉而欢乐？不知道。但正因不明说，人所共有的情致才有了殊异，各人做各人的相思梦好了，不必说破。何况“绯红”已经道破天机——我认为，“绯红”是幸福初获的颜色，是甜蜜的颜色。

“绯红的花朵”引人无限遐思，所谓“言有尽而意无穷”，为蛇这一意象注满了生机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