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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浩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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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生活乐趣

(2015-02-15 00:16:57)
标签:

母亲

人生

亲情

生命

寂寞

分类: 似水年华

母亲是彻底的素食者,不只鸡鸭鱼肉,晚年以前连鸡蛋也忌。但她也有她的爱好和消遣。

五十岁以前母亲抽烟。我对七十年代各种卷烟牌子的记忆,来自为母亲去供销社买烟。现在能记得的牌子及其价钱主要有:“红满天”,一毛三一盒;“冬梅”,一毛八;“青松”,两毛。不过除了“红满天”,平时母亲舍不得抽现成的卷烟,“冬梅”以上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平时她抽的最多的,是一毛五一大包的散碎烟叶子,买回家用撕下的日历纸或我们的废旧作业本自己卷“喇叭筒”。记得那种纸包烟叶封面画的是一枚黄色烟叶,上面叠印着一只红色大烟头,似乎牌子就叫“大烟斗”。那些便宜卷烟大多是石家庄或张家口出产。因此,我最早知道“石家庄”和“张家口”这两个地名,来自烟卷盒。

母亲烟瘾并不很大。她抽烟一般是从地里劳动回来,做饭之前喘口气的时候,或是遇到生气窝心事的时候。那时我看到那烟头一亮一亮,就盯着母亲看她想心事。她不在家时我也曾偷偷试着自己卷上一支,抽上几口。

五十岁左右时,母亲彻底戒了烟。她不光自己戒除,也督促着父亲戒了。这过程中似乎也没用什么戒烟糖、戒烟茶之类,也没出现过戒而复吸的反复。这种毅然决然值得佩服,现在想来,大概因这时意识到健康的重要性,她又农转非随父亲住进了学校,不再过度劳累,也没了气生。

住进学校后,母亲从其他家属那里学会了打麻将。这点爱好一直持续到随父亲退休回老家居住之后、因患老年病而精力体力明显退化之前。父亲对她这个爱好既不支持也不干涉。因为她们的输赢都是几角几元之间,纯为消遣;再者,从未因此耽误回家做饭,估计到了该回家做饭时候,她会像毅然决然戒烟一样拒绝麻友的挽留。暑假回乡探亲的日子,有时看她赢了几元钱,用小手绢包着回来,我也替她高兴。

但我感觉母亲平时最大的乐趣是赶集。

每五天一次集。赶集这天的早饭后,她就换上干净整齐些的衣服,然后是对着镜子梳头。这么梳梳,那么梳梳,我发现她是为遮盖那几丝(后来是几缕)白发。其实直到五十多岁,母亲还是黑发占主体。她梳头时,约她同行的婶子在外面喊了,我小的时候就替她着急,催道:“行了行了,快走吧”。我一般不跟着她去,因为那时我不愿到大庭广众中一下子见那么多生人或熟人。更主要的,我觉得她买东西太不爽快:问问这家,问问那家,明明看中了想买,却故意装作要走的样子,等着卖家喊回来减价。有时为买便宜菜,一直在集上来回走好多趟,直到近午要散集才买齐——这时东西就都便宜了。

母亲大概六十来岁才舍得买并学会骑三轮车。在这之前她赶集都是步行。买的东西多了,都是让同村骑自行车或推手推车的给捎回来。常常是,快到中午时还不见母亲回来,我等着吃饭都等饿了。这时就有同村的某位推开院门进来,喊一声:“东西给放院了!”就走了。半个多小时后母亲才进家门。

有时临近中午了,我也骑车去接。迎着逆向而来的回家人流,见到熟识的就问:“看见俺娘了吗?”

母亲买回便宜的桃、杏、梨之类,给我们吃,她自己也吃。有时还要有些得意地讲述砍价经过。奶奶活着时,还给奶奶买回小块兔肉、酱肉之类。

母亲也在集上买家具。我们几间屋里的家具都是母亲陆陆续续从集上买回的。这些家具都是便宜而花哨,红黄棕色彩不一。但按农村审美标准,摆在屋里显得喜气洋洋的,也很实用。

弟弟七八岁时的一次随母亲赶集,我记忆犹新。那次弟弟想要一双泡沫凉鞋,大概母亲与卖主价格没谈拢,鞋没买成。弟弟心里只想着鞋子本身,价格是不考虑的;他看中了,而娘不给买,他气愤异常,一路嘟囔着跟随到家。他反复说的只有四个字:“泡沫凉鞋!”母亲也赌气说:“以后再不领你去了!”第二天一早醒来,他向母亲打招呼的话还是:“泡沫凉鞋!”

女儿随我暑假回老家时,也跟着奶奶赶过一次集。母亲回来后,有些得意地说:“集上的人都说,你这孙女长这么白,不用说话,一看就不是咱这里的人!”

村里放电影时,母亲都会到场。但电影她看不太懂,主要是去看电影观众,因为一下子聚这么多人,还有外村的,怎么说也算是个热闹。家里有了电视机后,母亲也不喜欢看电视剧,理由是那些都不是真人真事,都是编了骗人的。新闻节目倒是偶尔看一眼,因为那都是“真的”。

村里有婚丧嫁娶的事,母亲也到场。近门的她要去帮忙,远门的为看个热闹。

但是,母亲并不喜欢城市里的“热闹”,因为街上的人她都不认得。

母亲会欣赏自然风光。她欣赏的不是河山海湖,而是我们朴实的平原旷野。何以知之?有了出去旅游的条件她也不去,但早年我在家里闷头读书时,她总对我说:“你出去到村头往西看看,多豁亮啊!”

母亲也喜欢在街上聊天说笑,或是听别人聊天。她对我回老家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颇有些不以为然。

听说母亲晚年住在石家庄弟弟家时,每天的一大乐趣是上午到单元门口的报箱里取《燕赵都市报》,取回来后希望有人给她念念。所以后来她住在我这里时,我一方面自己抽空给她读上一段,一方面努力培养父亲养成给母亲读报、讲新闻的习惯。

除此之外,不能读书、看不懂电视剧的母亲,她一生的乐趣还有什么呢?

现在想来,母亲毕生是很寂寞的。但她又是特别能耐得住寂寞的人。

在她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在病床边陪伴时,我意识到了她的寂寞。在她清醒的时候,我就给她读书,断断续续读完了刘震云刚获茅奖的《一句顶一万句》。本来选的是赵树理小说,读着读着发现那些故事于今太隔膜了。而牛爱国和他母亲的故事感觉特别贴近。

但是,我的朗读,真的给母亲带来乐趣了么?她当时是不是因为怕我失望而勉强去听呢?有时她对我说:“念累了歇会儿吧。”可能既是她心疼我累,也是她自己听累了。而我还兀自在那里欣赏自己的即兴“翻译”和“改编”呢。

牛爱国最终也不能算真正读懂了他的母亲,我也没有真正全部读懂母亲……

最近梦里见到母亲,有几次是背着或搀着她爬山。也许当年她心里暗自希望我带她去爬一次山?她一辈子很少直言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要求我们不吃别人给的好东西时,教我们说“俺不爱吃”……。

娘,又过年了,就这样给您拜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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