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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为何当不上全民楷模?——阎说《水浒》之三

(2013-08-31 17:14:02)
标签:

《水浒》

鲁智深

党员

楷模

潇洒

分类: 阎说《水浒》

与所有其他梁山好汉相比,鲁智深是德、智、体发展最全面的人。

先说“德”。鲁智深四次见义勇为,都属全书最脍炙人口的段子:第一次为救金氏父女,三拳打死镇关西;第二次为救刘太公女儿,胖揍小霸王周通;第三次为瓦罐寺僧人抱不平,恶斗(饿斗)生铁佛和丘小乙;第四次为救林冲,大闹野猪林。这四次出手,都纯粹出于“义愤”,是对仗势欺人者的惩罚报复,丝毫没有个人利益打算。相反,拳打镇关西和大闹野猪林,两次弄得自己沦为通缉犯,丢了差事、失去头发、改了姓名,最后不得不落草为寇。这一心为着别人、帮助弱者的精神,完全是“大公无私”。有的影视剧改编写鲁达对金翠莲“有点意思”,那是歪曲了人家老鲁出手的动机。他的慈悲心、同情心还表现在瓦罐寺一段:路过瓦罐寺时虽然他饥饿难耐,见老和尚们偷着煮粥便抢了要吃;本来和尚们已被他“一推一交,倒的倒了,走的走了”,但得知真情后,他却忍住饥饿,“撇了不吃”。

比较而言,宋江的乐于助人有培植个人势力、赢得江湖名声的动机,武松的出手大多基于个人恩怨,林冲、杨志落草是拼命想当好国家公务员而不得的结果,秦明、呼延灼、卢俊义等都是被骗上梁山,李逵则往往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乱杀。他们的品格和人生选择,与咱们老鲁情况迥然有别。

一个关西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别人的事情当做他自己的事情,这是什么精神?

再说“智”。鲁智深说不上“智”有多“深”,他贸然下山救史进就曾陷于敌手。但他头脑也并不简单。他救金氏父女和救林冲,都是事先做好精心安排,事后好人做到底:救金氏,先为其凑足盘缠,次日早晨让父女俩走后,又在店门口堵住小二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不让其去报信,然后才去打郑屠;打郑屠则先设法激怒对方,打死后又宣称对方“诈死”,自己逃脱。林冲被陷害刺配,他料到对方有可能半路下杀手,一路暗暗跟踪,等到董超、薛霸在野猪林正欲行凶时才现身出手,抓个现行,救下后又一直将林冲送到离沧州不远处,对俩坏蛋震慑一番后方才离开。

鲁智深的“体”,尤其突出。若论膂力,花和尚肯定全书第一。除了超人力气,他的招数也好生了得。冷兵器时代,如果力气突出,就抵得好多招数;若再会些套路,就少有人敌了:交手的对方身体或兵器一旦与其发生接触,就会受到重击。在一百单八将中,鲁智深虽然总排名第十三,但那不是按武艺;在步军头领中,他稳居第一。与马军头领中的高手呼延灼、杨志曾直接交手,都是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败,引得对手暗自喝彩。与林冲虽不曾交手,但林教头看到其舞动铁禅杖情不自禁喝彩,又主动提出结拜,说明其功夫到了让林钦佩的境界。

在二龙山时,鲁智深做大寨主,杨志、武松甘居其下,肯定不只因为先来后到:绿林人排座次是不太考虑上山先后顺序的。

所以,小可以为,若按今天标准作综合考评,鲁智深该是总分第一!

如此说来,大公无私、光明磊落的智深同志,若生活在现代,该是个模范党员、全民楷模、道德标兵,该被评上为“感动中国”人物了。

然而,似乎给他这些称号又不太合适。他“差距”在哪呢?

出身问题不大:智深同志虽然早年曾在旧军阀老种经略相公和小种经略相公手下服务,但属中下级军官,基本是个无产阶级。他虽然号称“花和尚”,但那是因身上的纹身,不是因生活作风问题。他的差距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是在不拘小节。他动不动“脱得赤条条的”(估计内裤还在身上)。还爱酗酒,在五台山就多次因醉酒而违反纪律。

第二是常常出手失去分寸,有时防卫过当。比如打死不至死罪的郑屠,将店小二打吐血、打掉门牙。打死郑屠还可,店小二拦阻金氏父女实在是因郑屠压力。你老鲁把人家门牙打掉,那时估计没有镶牙的地方,人家也许还没结婚呢,叫人家为此破了相,找对象能不受影响?

第三是有时恶作剧。李忠和周通请鲁智深到桃花山作客,老鲁趁人家下山为其“筹集”路费时,打翻在那伺候他吃酒的两个小喽啰,把人家桌上的金银酒器踏扁,卷巴卷巴带走了。周通回来后气得直骂“秃驴”、“老贼”。他踏扁酒器的动作,倒是让俺想到小区里来的收破烂的。

第四是破坏公共设施或文化古迹。在五台山酒醉后他打坍了半山亭子、毁坏了庙里的金刚;在瓦罐寺他“火烧了有名的灵山古迹”,在东京大相国寺他“一把火烧了那菜园里廨宇”。不知后来是否引起山火?不知东京居民是否被祸及?

第五,按过去阶级论说法,他在桃花村救的刘太公是地主,而抢亲的周通属于农民起义领袖,他是帮着地主打了农民领袖。

列位看官听说:智深虽有这些“缺点”,虽然为此入不得党、当不成标兵楷模,但他的上述缺点却有其缘故,且不伤其本性。

老鲁天生是个潇洒随性的人,不拘小节是其特点,也是其可爱处。他私下卷走桃花山的酒器,一是因这些东西本身就是打劫所得,老鲁这是“剥夺剥夺者”,二是他看不惯李周二人小气,其实也是和他们开玩笑——后来二人有难,老鲁又毅然出手为之以命相搏。毁公物放火确实不好,但前者是因酒后失去自我控制能力,后者大概是为破坏现场,防止官府破案。老鲁环保意识差,也与从小没有受到相关教育有关。至于第五点,在不讲阶级的年代,就算不得甚么问题。

鲁智深能活得这么潇洒,固然与其超人力气和武艺分不开,还因他无牵无挂,无欲则刚:他如果像林冲那样有家室,像柴进、卢俊义那样有家财,或像宋江、杨志那样有“上进心”,像周通、王矮虎那样有花花肠子,就不能这样率性而为了。

鲁智深的出手看似随意,却有自己的原则:他都是为弱者去教训恶霸,乃至“欺负”恶霸,而不会像武松那样仅因个人恩怨,去为恶霸甲打恶霸乙,也不会像李逵那样不问是非排头砍去,更不会像张青、孙二娘及清风山燕顺那样,做三级片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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