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是我们中学的司务长，负责师生食堂的伙食。他退伍军人出身，早年参加对外反击战负伤，立过三等功。他调来我们学校管食堂六年多，工作比较勤苦，但还是有不少人对他不满：一是大家抱怨饭菜贵而难吃，二是常出现算错帐的情况，还有过亏损。再就是他聘的大师傅都是他的亲戚朋友或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

老师们推出一位资格最老的胖老师、一位中年女教师和一位刚大学毕业来校的青年教师作代表，来向校长建议：或者换个司务长，或者另找一个和他没有亲朋关系的人协助管账。但校长说，那样显得对老赵不信任。再说，他是党员干部、革命功臣，不信任他还能信任谁？

大家再多说，校长就有点急，说：

“我们坚决不能那么做！”

大家问：“为什么不能那么做？”

校长说：“你看四中的伙食俩人管，俩人不和，常打架，领导还得排解，多耽误事？”

矮胖教师道：“听说人家四中管伙食的俩人虽然老争论，但确定采买什么、到哪去采买时，俩人最后都能达成妥协，从未耽误过师生吃饭。而且，账目从来没错过。”

校长又说：“光明中学的伙食，每周都是全体入伙老师商量怎么采买怎么吃，耽误工作时间，大家意见还老不统一，有什么好处？”

女教师反问：“我爱人就是光明中学的，他们师生对他们学校的伙食还是比较满意的啊！也没见他们耽误事。人家升学率和校风评比不总在咱前头吗？”

校长说：“你们甭说了，我们坚决不能那么做。我们不能不信任同志。老赵文化程度不高，可以慢慢提高。饭菜有问题我负责对他说！”

大家心里嘀咕：老赵经常给你弄小灶，你能发现什么问题？

正争论呢，老赵气呼呼进来了。开始大家以为他是听说有人来反映他，故意来兴师问罪，等老赵一开口，大家才知道老赵另有烦心事：他的宝贝儿子不听他的话，竟然拒绝他给定下的亲事。老赵儿子今年二十四了，但因老赵一直管得严，这孩子从小不论什么事都由父亲做主。去年老赵给他看中一个老战友的女儿，儿子当时也没说什么，可现在小伙子却犯了倔，说自己另有了心上人，首次反抗他老赵了！老赵特别不适应，不能容忍，就来找他最信赖的校长出主意。

校长说：“老赵你也是，都什么年代了，还不让孩子自己自由恋爱？”

老赵说：“校长你不是不知道，他从小都被我惯得没个准主意，他自己哪看得准？他哪能自己做主？我给他做主不是为他好吗？”

一直沉默的青年教师插言：“你越不让他做主，他以后越不会自己做主！我哥的女儿才十岁，我哥嫂就开始锻炼她自主的能力。”

老赵说：“钱老师，我们家情况跟你们家不一样。”

那位女老师问：“怎么不一样？因为他家姓钱你家姓赵？这么说谁和谁家都不一样！”

老赵翻了她一眼：“我家的事不用你多嘴！你这是干涉别家的内政！”

三位教师代表一看老赵这么说，就互相使了个眼色，退了出来。

第二天，校长在全体教职工会上宣布：经与司务长商量，又参考大家的建议，以后大家对食堂饭菜有什么意见，可以实名写出书面意见，放进司务长门口的意见箱里。对账目有疑问，可直接到司务长办公室去查，或找校长反映。另外，司务长的儿子下周结婚。谁要随礼，去会计那交钱，多少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