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写作在美国——爱荷华大学经验

——在中国创意写作大会第三届年会暨2017年中国高校创意写作教育教学高端论坛的报告

叶炜

主持人：美国文学教育改革与创意写作实践开始于美国哈佛大学，但它作为一个学科却成熟于爱荷华大学，从诗歌写作课程工坊到爱荷华作家工坊的成立再到国际写作计划的实施，爱荷华大学一直在引领着世界创意写作学科的前进，不仅为美国文学培养了大批优秀的作家，更为美国创意写作学科培养了一大批教师。国际写作写作计划又吸引着全世界不同地区、不同语言的优秀作家汇集在一起分享各自的写作经验和世界观，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创意写作同仁也在不同程度上受益于爱荷华大学的创举与义举，叶炜老师是中国正在崛起的年轻作家，他的《福地》《富矿》《后土》（《乡土中国三部曲》），不仅入围了“茅盾文学奖”，更引发了新乡土小说的大讨论，在城市化发展加速，生活整体转型的时代，成为一个极为重要的文学与文化现象。作为一个年轻作家，叶炜老师致力于中国创意写作学科的创建与中国化，在江苏师范大学独立组织了作家工作坊，开设创意写作本科与研究生课程。这个工作坊越来越吸引人瞩目，原因是这个工作坊的组织教师是优秀作家叶炜，也是中国第一位创意写作博士，是创意写作研究专家，同时他还是爱荷华大学作家工作坊的访问学者，亲身体验和考察了创意写作的发源地。下面有请叶炜作报告。

叶炜：爱荷华是一个小城，其规模类似于中国的一个小县城，但是它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很大。我先后两次访问爱荷华。第一次是2011年11月，带队中国的几个青年作家参加了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的一个青年项目，这一次的时间不长。第二次是2015年到2016年，到爱荷华大学访学创意写作一年，这一次的时间比较充分。

下面我结合这两次的访问给大家汇报一下美国爱荷华的创意写作。这里有一些我拍的图片，大家可以看一下。2011年那一次去美国访问的第一站是芝加哥，它是世界上著名建筑之城，芝加哥河岸两边到处都是现代化的建筑。在美国，但凡大一点的城市几乎都有一个中国城，芝加哥当然也不例外。芝加哥还是一座艺术之城，那里艺术博物馆很出名，搞艺术的人都会到那里去参观。芝加哥街头雕塑随处可见。

在芝加哥参观完毕后，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文学之都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在爱荷华这个城市很有名，在整个世界都很有名。爱荷华城市在世界上有“文学之都”的美称，是全球较早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这个称号的城市。为促进世界多样化发展，加强城市之间的交流，联合国发起成立了“全球城市网络”，具体包括“文学之都”、“艺术之都”、“设计之都”、“美食之都”、“音乐之都”、“电影之都”、“民间艺术之都”等。目前中国有“设计之都”（上海、深圳）、“美食之都”（成都）、“音乐之都”（哈尔滨）和“民间艺术之都”（杭州），还没有“文学之都”。据说南京正在努力申报，其结果还未可知。

爱荷华大学创意写作系统主要由创意写作工作坊（即作家工坊）和国际写作计划（恩格尔创办）组成。其创意写作工作坊是国际写作计划的母体，这两个系统相对独立，各自都有一套运行机制，在时间上先有创意写作工作坊后有爱荷华国际创意写作计划。创意写作工作坊主抓教学，是从爱荷华大学英文系分离出来的，主打创意写作教学；国际写作计划主要的工作是在每年的八月份到十月份邀请世界各地的作家到那里去驻市，参观访问。国际写作计划对于爱荷华创意写作来说，甚至对于整个美国的创意写作系统来说也是尤其重要，因为这些作家参与了很多爱荷华大学的文学活动和创意写作教学活动。总的来说创意写作工作坊和国际写作计划这两个系统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一个抓内部教学、一个抓外部邀请作家驻校。

国际写作计划在一座白色的三层小楼上，地方不大，仅供办公人员使用，也可举行小型活动。国际写作计划主要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当它开始从创意写作工坊中分离出来的时候，它一开始是由国家资助的，后来慢慢转移到民间募集资金，它现在需要向社会各地募集资金来支撑计划的运行，以及每年来美国访问参观的作家的开销。正因为它是由自主募集资金来维持的，所以它可以做到自主邀请学者，不受政府的限制，这与中国的由政府出资不同；第二个是国际写作计划主要是由作家驻校的，因而文学活动颇多，主要有四个形式，一个作家写作，由作家自主在自己的住处写作；一个是朗诵，即让作家们定期到爱荷华的书店和爱荷华大学图书馆做朗诵活动，安排在书店是为了让更多的爱荷华居民共同参与朗诵活动；第三个是各种派对，定期举行开放性的派对供作家相互交流；还有一个参观访问，到处走走看看。国际写作计划的工作人员大致有五六人，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还有几个工作人员。国际写作计划的工作较为繁琐，因为他们在开始邀请访问作家之前需要做一些遴选的工作，选择他们认为有潜质的作家，遴选的条件非常严格。

创意写作坊（作家工坊）的办公地点在一座绿色的小楼，面积比国际写作计划大得多，里面有上课的教室和图书资料室，那里有一个独立的阅览室陈列着爱荷华大学创意写作成立以来所有师生出版发表的作品，足有几千册之多，单从这些作品就可以看出爱荷华大学创意写作教学取得的不凡成就。

为了让更多的居民共同参与创意写作，爱荷华的朗诵活动一般在书店举行。无论是国际写作计划还是作家工坊，他们都喜欢把活动安排在书店。爱荷华主要有两家比较出名的书店，一个是以新书为主、一个是以旧书为主，新书店经常搞一些文学朗诵活动，吸引了不少知名作家、诗人等。爱荷华还有公共图书馆，全民开放，文学写作活动丰富，其图书馆与国内的图书馆相比较，有四个不同，第一个不同是来这里阅读的读者比较多，而且年龄悬殊很大；第二个不同是图书馆面向每一个市民开放，进馆不需要特别繁琐的手续，也没有任何的检查，还有专门的儿童区域；第三个是公共图书馆非常国际化；第四个是音像资料丰富。我曾在克拉维尔图书馆完成三部新作。美国的朗诵活动与我们有较大的不同是我国的文学活动都喜欢用普通话进行，而在美国他们更喜欢每个国家的作家用他们的母语，甚至是方言朗诵，因为他们想听各自的声音，他们宁愿用翻译。

爱荷华大学的创意写作工坊课与国内工坊课相比较，有两个特点，一个是理论很少，重在进行写作训练；二是工坊课的主持人就是作家，师生一起写、一起评价，这保证了工坊课的效果和质量。

爱荷华是美国中西部重要的农业城市，一些文学参观活动也会在农场举行。他们的食物很简单。农业现代化很高，但特意保存原始化的特点，爱荷华有一个小镇是与外界在某种程度上是隔绝的，他们至今还停留于手工业阶段，商品大部分是手工的，家里所有东西都是自己做的，也不使用网络，连电视机都是少有的。

美国爱荷华大学的创意写作计划的教学方式，主要有三个，即情景教学、多维对话、参观交流。情景式教学对于初学者来说是比较重要的，爱荷华大学的创意写作情境式教学多样，其中有让人表演15分钟的哑剧，随后让各个参加者在十五分钟内写出与表演有关的英语文章，让学生通过观察，训练其观察能力和想象能力。爱荷华大学的情景式哑剧表达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训练学生的表达能力；同时他们还会巧妙地借助节日来进行教学，比如万圣节的时候，让小学生参加万圣节活动后进行创作；还有利用化妆舞会进行教学。文学多维对话也是主要的教学方式，以对话的方式来进行上课，先让学生随意讲15分钟，然后互相讨论，对话教学是创意写作比较有效的教法，针对性比较强，注重跨文化教学，经常邀请世界各地作家学者进行交流。最后一个是参观。相较于国内以讲座为主的教学方式，美国还有出外考察，开拓眼界，让学生不停地出入于陌生化的环境下，刺激他们的创作。

美国创意写作采用工坊式教学，学生的人数限制在15个人，上课在随意和自由、宽松的环境下进行，学生可以在课堂上随意随时走动，可以吃东西。对于学生的教学很早展开，而中国的创意写作的历史不到十年，且区域较小，主要在北上广地区开始。而美国的创意写作是从小学就抓起的，让学生体验后再开始写，期间与中国作文教学不同的是，中国一张稿纸就是写一篇作文，而美国是让孩子把一张稿纸分成两半，一边用图画、一边用文字，两种不同形式的表达教学方式让学生的写作创造性不断加强，效果很明显，小孩是用自己的语言写出来，这与中国的孩子用大众的话语写作不同。美国倡导使用体验式教学方式，写“你知道的”。

爱荷华的创意写作工坊，是从英文系分离出来的。中国的创意写作目前还未能从中文系中分离出来，还未独立出来成为一门独立学科，目前中文系主抓教学课研，是两轮驱动，需要再加一轮“创作”，使三轮共同驱动，中文系才能得到发展。

提高和普及是创意写作的两大羽翼，即提高大学教育、普及社区教育。爱荷华大学在研究生阶段，创意写作硕士是做提高工作，即学会写作、培养成有写作能力的人。爱荷华大学创意写作目前还没有博士学位，硕士就是终端学位，即拿到创意写作硕士终端学位后就能在学校任教；对于社会教育，爱荷华大学把大部分的文学活动都开设在社区，让更多的民众定期来这里进行交流学习，让更多的社会民众过有意义的文化生活，这对于中国的创意写作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即把教育开展到社会，尤其是在现在中国的老龄化不断加深的情况下，创意写作可以让更多的普通人过上文学的生活；我甚至有一个极端的想法，就是还可以把创意写作向监狱这样的空间推进，这有利于稳定国家秩序。让创意写作变成一个全民的活动，任重道远，需要更多感兴趣的人共同参与其中。

创意写作的培养的核心是要培养创意写作的自觉意识，让更多的人把写作当做一种自觉的活动，把每一个写作者在成为职业作家之前的潜能激发出来，同时进行成为职业作家后自我提升，由此让作家们不仅仅是成为“一本书”的作家，而是可以创作出源源不断的作品。创意写作培养成功案例有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石黑一雄、莫言，还有著名作家哈金、严歌苓等。莫言的创作成功也基于他接受了创意写作的影响，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鲁迅文学院和北京师范大学受到较为系统的训练，他在一次访谈中也说出了“作家是可以培养的”这句话。哈金和严歌苓是创意写作最成功的，哈金是东北人，移民到美国，在美国攻读硕士和博士，然后在波士顿大学教创意写作，他的创意写作的功底很深，写作并未间断，现在也还在写；严歌苓也是在创意写作的模式下培养出来的，他的作品大都按照好莱坞的模式写出来的，故事讲得很好，大都被拍成电影。

创意写作始终坚持解放全民创意能力、创造能力、创作能力，提高全民创意写作能力，增大出好作家、好作品的概率，通过夯实创意写作群众基础，达到实现创意写作大国的创建的目的。将来创意写作要从中文系中脱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学科，并将走出校园，走向社区，实现民众的创意写作教育目的。

（杨清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