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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外公是个非常有才气也非常乐观的老人。
虽然住在小镇,可是他博古通今,能说善写。据说外公的祖辈都在朝为官,所以家境非常殷实。他的身上,有一种天生的贵气。
外公八十几岁去世,一生几乎没有病过,这得意于他豁达宽容的人生态度。与人无争,与世无争。外公的淡定从容,睿智开明,让妈妈和弟妹们在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妈妈后来考大学,分数在当地最高。出了个女状元的李家,在那个小镇是家喻户晓的。
外公去世时,我正上小学,刚好赶上寒假,所以,他生命最后那十几天,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生死,虽然懵懂,也知道了痛。
接到病危通知赶回老家时,外公几乎不能进食了。家人就把小小的我推到外公眼前,告诉他,他最疼爱的外孙女回来看他了。
我贴着外公的耳畔,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外公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木然的脸上居然有了笑意。我端着水果罐头,试着递到他紧闭的嘴边,他居然象个听话的孩子,一口一口的慢慢吃了下去。
那些天里,每一顿饭都是我喂,因为只有我端过去的食物,外公才肯吃一点点。那一勺一勺的饭,他吞咽的非常艰难,可是,我们依然希望他多吃一些。每一勺,都是活着的资本。
回到老家第十二天的凌晨,外公去了。
天很黑很冷。外公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仿佛酣睡般安详。
大人们怕我们几个小孩子害怕,将我们送到邻居家。我们便一直躲在门外,看大人们将外公冰冷的身体安放进黑色的棺椁里。
一院子的哭声中,舅舅们开始给棺椁钉钉子。一下一下,都钉在心上。
那个时候我还太小,根本不懂生与死的分隔,只是明白那个有永远讲不完故事的外公,那个有好东西吃总要留一份给我的外公,那个教我们念诗写一手好字的外公,再也看不见了。
大人们抬着沉重的棺椁,将他送到了不远处的山上。那个外公经常带着我们采野花的叫做青龙山的地方,如今,他在安睡。
但愿儿时嬉戏的笑声一直都在,让外公不会觉得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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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慈爱的眼神,粗糙而温暖的手,曾经在我生命中留下的温度一直热热的还在。
小时候,每一次觉得委屈了,伤心了,总是向她的怀里寻找安慰。在她的眼里,这个倔强的不怎么听话的外孙女永远是她的骄傲,是被她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的宝。
在父亲生病到去世的半年里,一直是外婆陪在我和弟弟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的生活,安慰两颗小小的脆弱敏感而悲伤的心。
外婆去世前的那段日子里,住在医院,每天中午放学,我都会坐几站地的车去医院陪她。那时候,外婆最喜欢我帮她梳头,就象小时候外婆为我一样。
外婆的头发稀少而灰白,柔软温顺,象极了她的一生。
外公的离去,父亲的早逝,给了外婆沉重的打击。所以,在外公和父亲相继去世后不长时间,外婆就病倒了。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后,大概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走到尽头,所以,她不肯呆在医院,一定要回老家。
那天,我和妈妈送她上火车,离别的时刻,我的泪象决堤的海,漫过那个萧瑟冰冷的秋天。心里明白:这一别,就是永远!
妈妈搂着十几岁的我,无助的站在秋风中的背影,成为生命里最悲凉的瞬间。
回老家不久,外婆就去世了。学业正紧,没有来得及回去送她最后一程。
听说舅舅将她与外公合葬,两个相守了一辈子却有过短暂分离的人,终于在另一个世界里又牵到了彼此的手。
山上的草黄了又绿,小小的雏菊开了又落,十几年就这么倏忽着过去。
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再回老家。却曾无数次的在梦里见过他们,清晰的一如从前。
外公外婆坟上的青草,想必已经葳蕤茂盛的很了。象我无处安放的思念,在世界之外永远青葱着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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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十几年,却一直没有安葬。
起初是因为他的老家有个规矩,爷爷健在,他是不能下葬的。去年爷爷去世了,才开始考虑入土的事。
爷爷家有祖坟,但是祖坟离我们太远,拜祭起来不方便,我和弟弟也舍不得父亲离我们那么远,所以跟叔叔们商量,决定在我们这个城市的公墓里给父亲安个家。
我和弟弟都已经大了,所以,安葬父亲的事一直是我们在操办,没有跟妈妈提过,怕她伤心。
每年清明节,我都会和弟弟去骨灰安放处看父亲。
古铜色的盒子前面,父亲微笑的眼热切的注视着我们,每一次和他的眼神相对,只一瞬就会模糊了视线。
好小好薄的盒子,烟一样的轻,捧在手里,却重的几乎不能承受。
总是弟弟捧着那个小小的盒子,而我的手里永远是父亲喜欢的白色百合。
我们习惯带着父亲,一起去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坐坐。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陪着父亲。
其实,何尝不是父亲在陪我们。
这些年,我和弟弟独自面对着整个世界的伤,却始终不觉得孤单。因为父亲从不曾离开他的儿女。他的血液,他的精神,他无言的叮咛与希望,都与我们一路紧紧相随。
初春的山野清新逼人,泥土草叶的气息弥漫在周遭的空气里,白色百合的馨香恬静温暖,让多雨的清明节竟然不那么悲哀。
我知道,是父亲舍不得我们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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