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七十二回 第五节：偷天换日，掏空天府

【原文】

一面说，一面就起身要去．贾琏忙也立身说道：“好姐姐，再坐一坐，兄弟还有事相求。”说着便骂小丫头：“怎么不沏好茶来！快拿干净盖碗，把昨儿进上的新茶沏一碗来。”说着向鸳鸯道：“这两日因老太太的千秋，所有的几千两银子都使了．几处房租地税通在九月才得，这会子竟接不上．明儿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礼，还有几家红白大礼，至少还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一时难去支借．俗语说，`求人不如求己'．说不得，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不上半年的光景，银子来了，我就赎了交还，断不能叫姐姐落不是。”鸳鸯听了，笑道：“你倒会变法儿，亏你怎么想来。”贾琏笑道：“不是我扯谎，若论除了姐姐，也还有人手里管的起千数两银子的，只是他们为人都不如你明白有胆量．我若和他们一说，反吓住了他们．所以我`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一语未了，忽有贾母那边的小丫头子忙忙走来找鸳鸯，说：“老太太找姐姐半日，我们那里没找到，却在这里。”鸳鸯听说，忙的且去见贾母．

【端木持易见解】

（1）

贾琏找鸳鸯想办法，要“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不上半年的光景，银子来了，我就赎了交还”。

他是真的没钱了吗？

果真如他所言，“这两日因老太太的千秋，所有的几千两银子都使了．几处房租地税通在九月才得，这会子竟接不上．明儿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礼，还有几家红白大礼，至少还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一时难去支借”，我可以肯定的说，这里面真真假假，有真有假。老太太过生日的确花银子了，花了多少，是真花了这么多？有没有假账？肯定有。府库里的银子，真的接不上了吗？南安府，娘娘，这些礼钱，还有红白大礼，这些事儿或许是真的，但府库里真的没有东西了吗？那倒不一定。所以，这些话，多半是参假的，多半是为了烘托“缺钱”的紧张氛围的。这和王熙凤天天哭穷，是一个道理，贾珍早就在跟贾蓉聊天时，揭露过这一点儿。

作者还给我们留了一个线索，贾琏说“至少还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他却说拿点东西，抵押个“千数两银子”，也就是说，一千多两，它也不够啊。可见，前面的话，都是托词。

贾琏说，秋后收成上来了就会还回来，照他们前面描述的如此之多的亏空，秋收后，哪里还有钱还回来呢？说不定还得再找鸳鸯腾挪呢。可见，还回来的话，也是托词。

贾琏说“不是我说谎”，其实，他几乎全部是谎言。可见，沏茶，沏好茶，一般而言，都没什么好事儿。谁会无缘无故的献殷勤呢？

贾府里面，大家都想着法的往自己口袋里套，贾琏、王熙凤如此；管家的婆子们，各个也是如此；甚至丫鬟们，也都往外偷东西。这些问题，究其深刻本质，我认为，始作俑者，在于贾母。

贾母和王夫人的月工资为20两银子，年收入是240两。这是她们个人的消费支出部分。其他的当然，也有一个总的年底分红。但你们觉得，她们会满足吗？她们不满足。贾母过生日收的礼，按道理应该记在大帐上的，为什么呢？因为日后，这些礼是要还回去的，毕竟，礼尚往来，这是封建对等的要求。可她让王熙凤把最好的两个围屏留着，她要送人用。这不过是说辞罢了。即便是真的，那么，她把围屏拿走了，将来还礼怎么办呢？少不得王熙凤又要用大帐上的钱，替她买单了。

这还只是稍近一点儿，我们所知的事情，平日里，用公款吃喝玩乐的事儿，那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比如，她要给某个人过生日，自己不拿钱，却让王熙凤走大帐处理。这都是滥用公款的表现。

所以，从贾母开始，每个人，都谋划着套取贾府公款，这还不迟早把家族公款给掏空了吗？还不迟早都变成她们自己的梯己钱，满足他们个人的欲望了吗？上行下效，于是，整个大观园，无人不这样思考和处理问题，荣宁二府，就这样，慢慢的被掏空了。

（2）

古代皇帝，表面看是天下的所有者，其实呢？大家万万不可以傻白甜的这样看问题。

他只是意识形态上的所有者，并不是实际的所有者。实际的所有者是大大小小的地主们。皇帝不过是代言人而已。如果天下财产都是皇帝的，那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如此一来，官员俸禄、军备开支，基础建设，灾难救济等等费用，岂不是完全没有钱了吗？所以，自古以来，皇室的开支和国家的财政，都是严格分开，公私是非常分明的。

皇室的开支，主要是皇室的吃喝住行，生老病死这些费用。除此之外，大家都是拿工资。皇帝的工资，多一些罢了。在北宋时期，皇帝每月可拿一百二十两黄金的工资，有人经过换算，认为当时的一两黄金价值今天的三千元人民币，如果是这样的话，北宋皇帝的月工资就是三十六万元人民币。有些朝代，皇帝可能不领工资，但他们有自己的内府，内府收入就是皇室收入，归皇帝支配，他负责给宫里的人发放工资。比如，清朝内务府的收入来自于各种皇帝的田地，商铺，庄园，包括盐政，东北的特产，当时东北和关内属于封闭的。而国库的收入基本来自于民间田亩和商户。

再比如，汉代的皇帝收入，首先是有市籍的商人交的课税，什么叫有市籍的商人呢？过去的商人有行商和坐商之分，坐商就是有市籍的商人，按照今天 的说法，就是有营业场所有执照的商人，行商则是偶尔出来摆地摊的流动小贩，这类人在古代是不交税的。除此之外，自然界，山林湖海都属皇帝所有，什么渔业税，狩猎许可证之类的收入都归皇帝所有，但是盐铁专卖的钱是归国有的。商业税收之外，皇帝最大的收入是口赋，也就是人头税，七岁以上的居民每人每年要向国家上交20到23钱，7到14岁的未成年人，交的口赋归皇帝，14岁以上的口赋归国库。此外还有酹金，就是按人口比例收取的费用，每一千人收黄金四两，有口赋为什么还要酹金呢？ 这是因为诸侯王的封地，财政是自理的，酹金就是向诸侯的封地收取的总费用。

不管采用皇室自营，或者皇室与国库在税收上进行分成，或者两种方式结合。无论什么方式，皇室费用和国库是分明的。

金国刚建国时，国家比较穷。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世时规定，国库的钱除了战争，谁都不许挪用，用了打二十棍，结果金太宗完颜晟继位，没钱了偷偷打开国库偷钱，丞相清点财物发现此事告诉了大臣，第二天大臣们上朝时，直接将完颜晟拖下了龙椅，痛打了20棍，打完之后又把完颜晟搀回到了龙椅上，一起下跪请罪。打也打了，金太宗也只好免他们的罪。

正因为公私分明，明朝崇祯亡国的时候，他的小金库据说还有3700万两白银。其他皇亲国戚，那小金库也自然是少不了的。乾隆时期，弘历任用和珅管理他的小金库，和珅采用各种办法，帮弘历个人捞钱，乾隆在位六十年，通过各种手段，捞来的私房钱有多少呢？总数不少于八千万两白银，八千万两白银是个什么概念？当年清政府一年的财政收入大概就四千万到五千万两一年，那么国库最高的时候存银大概是七千万两，这是峰值。和珅自己趁机捞了多少呢？仅金银钱合计就有共约银五千四百余万两，所有财产合计折价8亿两。他们两个真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乾坤大挪移的高手啊！

（3）

大家怎么看一个王朝？一个国家？怎么看皇帝、国王、总统？

我劝大家，是如论如何，不能再把皇帝、国王、总统，这个象征性的符号，真的就完全当做过国家和王朝。他们绝大多数时候，是从个人利益最大化出发，来做出决策的。他们维护国家和王朝的利益前提，往往是让一切政策，首先符合自身的利益。

即便如此，他们也很难真正的得逞。他们要受到其他大臣、官员、议员、将军等等的约束，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大多数时候，他们是一个被神化的工具，用来迷惑大众。以为他是公平和正义的象征。

他不过是个人。年富力强的时候，用枪顶着他，他也会尿裤子。更何况，有时候，他们还是襁褓里的孩子，或者有时候是个摇摇晃晃的老头，这个人，单靠他，能实行所谓的公平和正义？

但凡你们不再把他当神一样去迷信，你们也不至于被羞辱几千年了。

绝大多数的时候，作为人，作为个体，他即便不是第一个盗窃国库的人，也一定不是最后一个盗窃国库的人。

可喜的是，过去的“神授（兽）“君主已经被彻底消灭了。现代社会里，仅仅拿工资的被雇佣的轮流上台的总统们，我们又岂能指望更多呢？那些天天盯着总统屁股的天（舔）民们，我是真不想睁眼看他们，免得辣眼睛啊！

我只希望我的读者们，眼睛能时刻盯着国库，毕竟，这里的东西，也有你的一份啊！这里的收支出入，才是一个王国，全部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