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教育对比】亲历北美“带拉”式教学——《世界博览》2011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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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教育杂谈 |
孩子们在中学学到的实用知识,都是他们的师哥师姐教的,老师只负责督导和评分。
文 | 张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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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后,15岁的我移民加拿大,历经三年的标准北美公立高中,由于选课的失误,并没能在19岁成人前顺利毕业。后来在公立成人高中厮混两年,我才得到高中毕业证,至今还未取得大学文凭。
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失败者,没有资格谈教育。但是从上高中时期开始,我就兼任IB中文(IB课程是欧美各国皆承认学分的高中课)的助教,毕业后又留校做过两年戏剧课的助教及代课教师,学生们也叫我一声“张老师”。
夫子曰:“三十而立。”30载的求学生涯随着家庭侨居海外被拦腰截断,太平洋两岸大相径庭的教育对我“外修业、内修身”的过程造成了相当复杂的切割,其纠结程度远超过汉字英文的读写之别。
于学生时期,适应不适应都避免不了被动盲从,而后有幸亲执教鞭,通过处理安排教学任务,年青蒙昧的我才逐渐多了客观的理解和反思。
想成为成功的学生,在哪都不容易
北美高中使用的是学分制。以我所在的高中为例,按时毕业要完成80个积分。每年必修四门,选修四门。必修课每门4分,选修课有2分的,半年可以修完,需学生自己权衡抉择,再加上固定的义工时间方可正常毕业,某些校外修业或特长也可抵学分。
这种数字化、统筹化的教育制度,在我们中国人眼里可谓极端功利,将商业化的头脑从小植入学生的思想里,因为修学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挣工资(积分)或买商品(选课)。于是,得陇望蜀(提前完成毕业任务,利用多余的课时多学选修课以冲名牌大学)或刻舟求剑(类似计划经济,规规矩矩按学年制修课结果毕业时发现积分远不够毕业标准)等现象频繁发生在稚气未脱的高中生身上,权力就这样被巧用或挥霍了。
国内许多学生羡慕北美高中课时少、假期多,看似很轻松,其实在加拿大高中成为成功的学生一点不比国内高考容易。当然,同样是天的尽头,鲲鹏能飞过去,鱼虾能游过去,破塑料袋儿也能飘过去。只想拿到高中文凭的人,在“刻舟求剑”式的节奏里忽快忽慢地晃悠,再东拼西凑些义工时间,也凑得齐那80分。
往事不堪再提,我本人连那种节奏都没找到,只得不争气地“进阶”到同样积分体制的成人高中从头学起,紧紧地用了两年才拿到证书。
学长教学弟妹的模式
而由于我的助教任务分为两类课——以兴趣学生为主的戏剧表演课和以国际文凭学员为主的汉语文学课,所以我的学生也分为两类,一类是全为兴趣的,另一类则多为进取心极强、时间极压缩、生活极不从容的精英类学生,他们大多是华裔,带着原汁原味的国产重压在宽松的每日四节课里慎重地筹措每一分钟,因为他们报的都是名牌大学。此两类学生和其他普通或者更差的学生们,就这么一级级地在同一所学校里共同上着课,颇为和谐。
每门课的老师只管完成自己的教育任务,互相间是没有协商通融的,而如何抉择分配,此张彼弛,都由学生自己定夺。由于英语课作业紧张,只得放弃汽修课的四分,那当初为什么选它而不选两分的艺术课,或干脆给自己空一节课时用来写作业复习?我想,年轻的他们,若经此缺失而不像我一般放弃,便会多少明白取舍的代价。
学校里基层校工的工作有一半都是为了完成义工分的在校生来完成。学弟学妹的不少本事也是从师兄师姐那里学来的。严重偏科的我得益于这种教学制度,才当上了助教。许多华侨父母常会产生这样的顾虑:让13岁的子弟跟18岁的学长去做校内服务、排演话剧、维护学校设施等毕业必需的义务劳动,利耶弊耶?作为主管话剧的表演系助教,我通过观察,还是觉得好处更多一些。
以表演课为例,我所在的学校25年来的舞台技巧、电影知识基础、话剧排演工作完全是由一位老师手创主抓的,而近20年来的教育任务(包括话剧常识,斯坦尼、布莱希特等基础理论,无实物表演特训、生活小品、形体控制、DV使用方法、剪辑制作流程、舞台灯光、舞美特效等)几乎都是由一届届高年级学长向低年级学生在完成任务过程中一点一点传授,老师的工作只是组织、监管、评判、统计和打分。
这与中国曲艺和武术界“带拉”的制度可谓殊途同归。
教育如何让人懂得生活
形式类似职高的北美公立高校,其实注重的便是其“进阶”之意(原词乃“Secondary”),是让小学毕业的孩童在进入大学和社会前,对现代的职场得到基础性认知的必要步骤。但是,在全面培养组织能力之时,它的负面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就是涉猎广而不精专,基础不牢靠,尤其是基础科学,数学课最甚,其水平和中国高中的具体差距已广为人知。
其次,在这样的体制下,学员们没有集体政治氛围的压抑,可以天然健康地壮大自己的天才,也能有充分的空间蓄养自己的气场,但他们的礼貌呢?德行呢?只能指望个人或家庭的修养。在加拿大,持枪、吸毒皆为合法,社会自由度极高,虽对年龄有严令,可按我们中国人的说法:拴得住腿,拴不住心。孩子们在可塑性最强的年龄却“敞开了放养”,我的感觉是——野。
如此的教育理念,在偏安一隅的北美至少推行了上百年,包括我的老师以及他的老师,经历的都是同样模式的12年,再之后就是四年大学、择业、择偶、成家和退休。
在我的印象里,温哥华本地不生产精英,谋断夺魁的都是外省人、美国人或外国移民。机械化的教育系统已经让此地不需要精英,所有人自站到起跑线上便贯彻了一生的游戏规则。如果再延伸些说,我只能讲这里的人从学生到出师入世一届届、一辈辈虽早已滚进了无法改革的工业化系统,却总能在机械化的格式中得到非机械化的收获。
而那种收获,叫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