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肖怡

    我们对书籍、电影、音乐和艺术的品位确定了“我们是谁”这个中心。

    麦凯拉（Michaela）是一个坚强、自信的女孩子，她喜欢现代主流的流行音乐。她的男朋友是一个电子舞曲迷。在一起几个月后，他们决定驾车去费城旅游，这样还可以顺便见见麦凯拉的父母。问题是，麦凯拉的男朋友一边驾驶一边调节着收音机。“我讨厌他的音乐品位，”她回忆说：“旋律古怪，扰乱了我的神经。”同时，麦凯拉的男朋友对她喜欢的音乐也不感兴趣。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在艺术上的选择更正确，而且双方都坚信自己的观点。由于意见不一，不久他们就陷入了严重的争执之中。他们没有成功地到费城，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持续很久。

    辩论品位和首先拥有它一样重要。我们认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好是理所当然的。其他人坚信自己的判断，就像我们坚持自己的判断那样。

    我们对书籍、音乐、艺术和设计的选择定位了“我们是谁”这个中心。“品位为我们开启了深入人们生活的大门，”德克萨斯大学的心理学家，《窥探：事物如何体现性格》的作者萨姆·戈斯林（Sam Gosling）说，“品位体现了人们生活中的许多重要元素。”

    书籍、电影、音乐和视觉艺术主要满足我们内心情感的需要，这种需要对我们的性格非常重要。但是在渴望表现性格之外，我们也选择艺术来表述生活的故事。同样地，我们也在其他人身上寻找那些故事。我们也直观地认为可以根据一个人的品位评定这个人。不幸的是，这些判断常常是不正确的，主要是因为我们只注意了错误的东西。如何识别出真实的线索是非常值得学习的。

外向人喜欢什么样的艺术？

    约翰·达尼埃尔（John Darnielle）从孩童时代就痴迷于音乐。他会花几个小时在车库里听爵士乐唱片，自学吉他。和许多在年轻时就爱好广泛的艺术家一样，达尼埃尔年轻时就一直在艺术上保持着虚心的态度。今天，作为摇滚乐队山羊乐队（Mountain Goats）的主唱，他仍然在寻找新的音乐作品，经常一天听五六个不同流派的作品。“我最不喜欢的音乐就是自己可以创作的音乐类型，”达尼埃尔说，“我应该保持敬畏。”

    达尼埃尔是一个非常开放、有创造力和好奇心的人，并且富于想象力。这种人往往是品位的追求者，他们会不断体验新的音乐作品，为隐藏起来的佳作搜寻影评，并且经常去参观美术馆。他们的好奇心驱使他们去探索世界，寻找新奇事物。

    戈斯林已经发现，与思想封闭的人相比，高度开放的人生活空间有更多的书籍，CD和DVD，他们的收藏品更全面。他们喜欢发现新的艺术题材和影响其他人的品位。“高度开放的人倾向于更大胆的品位。”剑桥大学的心理学家杰森·伦特弗罗（Jason Rentfrow）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将花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试图去寻找更广泛的兴趣。”

    根据英国广播公司对9万人的一项调查表明，性格高度开放的人更有可能成为艺术家。“开放和许多品位是相关的，”南伊利诺斯大学的心理学家史蒂芬·杜灵格（Stephen Dollinger）解释，“这些人更有修养，并且对可以创造出伟大艺术的事物有很高的见解。”

    同时，不开放的人也许还迷恋着他们年轻时的品位，比如，看着怀旧电影听着三十年前流行的音乐。

    萨拉·安吉玛（Sarah Angelmar）生长在枫丹白露，这里是法国皇家避暑圣地，位于保守的巴黎郊区。生活在这样一个历史上有名但又乏味的城镇，外向、善于交际的她每晚都在梦想着去美国，而且梦想着成为一位流行音乐明星让美国人震惊。

    安吉玛把麦当娜作为自己的榜样，她自己创作了歌词、曲调和舞蹈，并制作了自己的MTV。“麦当娜表现了一个年轻女子生活的欲望和情感，”安吉玛说。今天，作为纽约时装界的一位主管，安吉玛仍在寻找艺术中的感官乐趣。“我喜欢的书籍、艺术和音乐等等总是非常有趣，美妙而令人愉悦。”

    安吉玛表现出的追求感官刺激的风格是外向人的特点：活泼、善于社交，并且渴望在艺术中获得刺激。外向的人没有必要非要是一个感官追求者，但它是一个助动力。“没有高水平的刺激他们就感到很无聊，”戈斯林解释，“他们喜欢明亮的灯光和热闹的气氛，喜欢冒险和寻找刺激。”

    根据西班牙莱里达大学的研究表明，外向的人对感官刺激的欲望使他们喜欢冒险动作电影，而对比赛转播和新闻节目不感兴趣。比起看电视，他们更喜欢自然和刺激的面对面社会冲突。但是他们对持久感觉或者头脑刺激的需要意味着他们倾向于在开着电视的同时从事其他活动，如读书、吃东西，甚至拥抱。

    感官刺激追求者也特别喜欢色情和恐怖的电影。在一项研究中，受试者观看了20分钟恐怖电影片段。典型的感官追求者不仅仅更欣赏这些电影，实际上他们还流了更多口水，表现出高水平的警惕和认知过程。

    外向者也喜欢带有“煽情元素”的艺术：野蛮的色彩，有力的表现以及性或暴力的主题，比如描绘战争、阉割或者狂喜的水彩画。因此，外向者应该喜欢波洛克带有侵略性彩色喷墨画，或者毕加索的格尔尼卡中描绘的混沌世界和苦难。“大多数人对非正式的东西有偏见，比起抽象或超现实的艺术，人们更喜欢愉悦的现实艺术，”印第安纳大学的心理学家詹宁斯·布莱恩特（Jennings Bryant）解释道，“但是新奇事物对感官刺激追求者的诱惑，情感上的唤醒，甚至是不愉悦的感受，使他们更愿意接受现代艺术以及让普通人不能感受到愉悦的那些艺术和摄影题材。”

    外向性格的另外一个特点是与他人接触，这促使外向者去那些既适合社交又刺激的场所，如摇滚音乐会、舞厅、电影院等。这也是外向者特别喜欢声乐的原因。“人声吸引着他们，”戈斯林解释说,“他们想要联系。”

内向者的艺术偏好

    内向者则缄默、沉思、独断独行，他们自己打发时间来汲取能量，倾向于用深思和评判的方法理解艺术和音乐。根据伦敦大学心理学家西里尔·伯特（Cyril Burt）的最新研究，对这些人来说，形式比情感表达更为重要。外向者喜欢煽情艺术，内向者则更多地喜欢像巴赫赋格曲的精确对称性，德彪西或萧邦的技术复杂性等这种高度发达的沉思音乐。当谈到电影时，内向者喜欢《出租车司机》和《迷失东京》中内敛而又深沉的人物角色。

    杰森·欧芝克（Jason Ozick）是一个忧郁、易怒的孩子。5岁时他的父母就离婚了。每当爸爸接他一起过周末的时候，欧芝克就会在车里摆弄录音机，播放自己喜欢的音乐。“由于每次我都选择抒情音乐，所以总被爸爸责备，”他回忆。

    他说，现在听到这些歌，他会流落出纯真的感情，仿佛自己就站在舞台上歌唱：“听作品时，我也会体会创作者的经历。”

    根据伯特的研究表明，神经高度过敏的人容易焦虑、敏感、心烦，情绪也很不稳定。这些人容易被富有浪漫色彩的电影、歌曲和文学作品等这些情感上的混乱艺术所吸引，并且对这种题材具有创造力。他们用富于灵感的标语装饰自己的生活空间，例如，“态度是小事，但能造成很大的影响”，或者“直到你张开翅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可以飞多远”等等之类的格言。这些自我肯定的方法有助于神经过敏者控制他们容易焦虑和忧郁的情绪，戈斯林说：“这些标语是自我治疗的一种可见形式。”

    同样地，神经过敏的人用艺术调节他们的情绪。难过时，他们倾向于选择忧郁的音乐、电影或书籍使自己在痛苦中挣扎。要不然，他们就选择令人振奋的艺术使他们的情绪高涨。“神经过敏者可能更注重内容，而不是结构，”伦敦大学的心理学家阿德里安·富尔汉姆（Adrian Furnham）解释。

    神经过敏者的感情也许寄托在某种东西上。正像伍迪·艾伦（Woody Allen）说的那样：“我开始有征服波兰的强烈欲望了，我不能再听那么多瓦格纳的作品。”一项对伦敦办公室工作人员进行的应激激素皮质醇水平检测的研究表明，观看40分钟的艺术作品可以缓解5个小时工作积累的压力。对来自30个国家的居民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最有效的减压方法就是听音乐，其次是看电视和洗澡，发生性行为排在第16位，而咨询心理医生则排在最后一位。

    神经高度过敏的人也用艺术表现他们难过、生气和疏远的情绪。例如，神经过敏的人可能更喜欢说唱乐和重金属音乐。“听富有冲击力和侵略性格调的音乐作品可能让人产生一种“通便”的感觉，”伦特弗罗解释，“这种音乐让他们了解到其他地方也有和他们感觉相似的人，爆发出来的感觉很舒服。”

    与此相反，镇定、随和、乐观的人喜欢古典艺术，比如巴洛克式的建筑风格。他们在感觉之上强调艺术形式，用稳定的情绪重视统一和形式主义的细节。“我发现失去自制很容易，所以我很容易恐慌，”作家兼哲学家阿兰·德波顿（Alain De Botton）说：“我喜欢庙宇式的简约主义。因此，想象和我相反的人会被装饰华丽的细节所迷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希拉里·纳吉（Hillary Nagy）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毕业于美国海军学院，后来在纽约成了一位高级营销主管。她喜欢具象艺术，因为具象艺术可以逼真地描绘出现实生活中她喜欢的东西，比如海滩和棕榈树。对她而言，艺术的目的是为了装饰她的生活空间，让东西看上去“非常美观”，但是，她并没有寻求、探索或者从事艺术工作。“听起来很糟糕，但是现在我确实不热衷于任何东西，”她承认，“当别人要求我发表意见时，我总会留心其他人的反应。”

    很明显，纳吉是高度认真的典范：可靠、专注、以工作为重，并且做事有条理性。由于这些人喜欢控制情绪和束缚思维，所以他们不喜欢艺术。相反，他们把艺术看成是有利于提高生活空间美感或者可以与真正喜欢艺术的人进行沟通的一种客观事物。这些高度认真的人可能把艺术看成是生活中的外在因素，而不是所要探索的内在因素。

    比起现代绘画或其他抽象艺术，认真的人更喜欢传统艺术。他们常常从审美的角度，以冷静、富于逻辑的角度去了解音乐。他们倾向于关注艺术家的技术水平或作品的市场价值，而不是注重他们自己的情感反应。在某种程度上，认真的人和爱好艺术、具有想象力的人是相反的，因此他们更可能用理性的方式去体会艺术。

品位会遗传？

    品位研究领域最惊人的发现之一是，艺术偏好受很强的遗传因素影响。例如，一项对3000对双胞胎的研究显示，我们是否喜欢爵士音乐与部分遗传因素有关，其他的艺术品位可能也与遗传有关。

    这并不是说，有喜欢爵士音乐的基因同头发的颜色一样会代代相传，而是说性格特点和智商可能遗传，这也将影响对艺术形式的偏爱。

    喜欢看恐怖电影的人和喜欢读诗的人的不同之处可以归结为继承的大脑化学物质的差异。前者可能倾向于感官追求，后者也许有更多的内向思维，比如，他们会沉浸在出奇的想法之中。

    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品位的另外一个因素，即认知能力，也是可以遗传的。注意力、记忆力、联想的速度和深度等这些能力都是可以遗传的。这些技能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和欣赏爵士乐、自由诗、即兴喜剧及其他需要心理柔软度的艺术形式。

    智力可能发挥另一个作用。伦敦经济学院的进化心理学家金泽（Satoshi Kanazawa）提出，聪明的人也许更有可能获得高端的、新颖的品位，也就是说，他们会喜欢一万年前不存在的东西，比如器乐。但是，智力可能对获取更高的品位没有影响，比如人们对声乐的喜好一如既往。除此以外，金泽暗示不聪明的人可能没有察觉到电视和电影中的人物是虚构的。对他们来说，观看的时候就觉得那些人物形象好像和自己在一起一样，因此他们更喜欢这种艺术形式，并且愿意花时间去体验它。

品位是一种社会行为

    现在，吉奥瓦尼·艾斯卡里拉（Giovanni Escalera）是电子摇滚乐队Sweet Electra的主创兼吉他手。他说，自己曾是一个生长在墨西哥瓜达拉哈拉的健壮、脾气古怪的少年。13岁时，他经历了一次转型，开始使自己可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他开始涂睫毛膏，用钢钉穿过耳唇，其实这也是他喜欢的乐队的象征。同时，他也开始在当地唱片商店苦学最热门的朋克、新浪潮和电子音乐。

    “我朋友的母亲会问我，‘你为什么戴耳环？这些都是女孩的东西。”他回想。但是艾斯卡里拉想表现出自己认同的审美观点。通过宣传自己对国外乐队的热爱，他希望可以传递出自己的性格特点，并希望得到他人的共鸣。他引导朋友去体验新的音乐作品，使他们意识到超前的步伐。

    美国西北大学的心理学家丹·麦克亚当斯（Dan McAdams）解释，从某种意义上说，艾斯卡里拉利用他提升品位的能力锻造了自己的个性。个性不仅包括我们的性格特征，也包括如何在其他人面前展示我们自己。品位是这些特征的主要组成部分。麦克亚当斯说：“品位作为展示自己的一种方式出现在人们的日常交流中。”

    品位提供了一个客观、普遍的参考点。表达艺术喜好让我们用信号传达自己的性格要素，这些暗示可以帮助我们掌控自己给他人留下的印象。遇到陌生人时，我们不了解她的性格，但是如果你俩都认为某一首歌是忧郁的，然后她又告诉你‘她喜欢这首歌’，那么你基本上已经获悉了有关她的情况。“大多数人认同品位能体现出人的情感特点，”伦特弗罗解释说。

    如果我们的品位喜好可以反映我们的个性特点，那么是否意味着我们可以根据其他人的品位来评判这个人？我们确信可以根据人们喜欢的东西判断出他们的个性，但是在品位的基础上破译一个人是不科学的。

    个性类型不是相互排斥的。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许多特点的复杂组合。例如，心胸开阔的人可能也会有外向者寻找感知的需要。没有一个特点可以完全决定我们的品位。许多个性特点是重叠的，但是每个特点都对认知能力（比如语言掌握程度、综合智力等）发挥着作用，与阅历相结合，结果是我们看到的各种各样的艺术偏好。

    我们还在用陈旧的观念评判他人的品位，例如，我们假设主流的、受大众欢迎的艺术的狂热爱好者是传统类型的人，并且缺乏创造力；或者，假设嘈杂的电子音乐爱好者善于社交，并且非常合群。

    有些旧观点是正确的。当戈斯林让他的一些学生列出他们最喜欢的10首歌曲时，其他学生可以非常准确地对每一张收集上来的问卷找到它们的“主人。”与摇滚迷相比，宗教音乐爱好者事实上更友好、保守、虔诚，但是摇滚迷更有艺术美感，而且有更多的渴望。通常情况下，“古典音乐爱好者友好、认真，并且情绪稳定”的假设是正确的。

    只是有时我们只关注了错误的暗示，比如，我们错误地假定外向的人的房间应该装饰豪华但非常零乱。也许我们应该在人际交往中利用品位带来的启示，而不是在分歧层面上去评论我们和他人之间的品位差异。或许古罗马人提出的“人各有所好”才是最准确、没有争议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