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标 李静 马静静
在度假旅行途中,突然发现你的伴侣不见了,是该感到轻松还是担忧?
旅途常常让恋人们相互埋怨
在巴黎的办公室里,我常常不得不听那些站在窗外的美国游客相互呵斥。一些争论的焦点是语言。一位女士就自己的法语能力作了这样的声明:“我一直在听磁带。或许这些浪漫的语言彼此太相似了,所以我夹杂些西班牙语单词不影响我和他们交流。”但接着,可能是她丈夫的人说:“你一直自称能说法语。”“对,”那女的说,“至少我尝试着去做了。”“那好,再努力一点,该死的。没人知道你在说什么鬼东西。”第二个最常见争论是关于地理的。人们觉得自己先前来过这条街,可能就在半小时前,现在他们感到累了、饿了,或需要找个厕所。“看在上帝的份上,菲利普,难道让你找个人问问会要你的命吗……”“为什么你不问?”
如果这斗争发生在家里,受伤害的一方会躲到某个房间里锁上门,或者跑到后院拔草,或者干脆到厨房扔盘子发泄,但是在我的窗外,他们只能选择哭泣或者跑回宾馆。“哦,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听到,“我们能不能玩得开心一点?”这就像是强迫别人喜欢你,可这没有用。
快与慢,旅途中的矛盾
我和休关于旅行的争论和步速有关。我走路已经很快,但是他的腿长,总喜欢领先我六七米,在偶然碰到我们的人看来,他像是想甩掉我。在曼谷、布达佩斯和波恩,我看到的是什么?简而言之,是休的后背,当他消失在人群中的时候。我确信在我们去任何一个地方之前,他会打电话给一些权威人士,问当地最流行的衣服款式和颜色。如果他们说,海军防风夹克衫,他就会那样穿。他衣服搭配的方式显得很怪异,当我们来到一个亚洲国家的时候,我发誓他把自己弄矮了,我不清楚他怎样做的,但确实做到了。他穿着和当地人一样的服装,猫着腰,随时随地准备再次借着人群的掩护消失。我的所有精力都用在跟上他的步伐了,结果可想而知,我没有享受过任何旅游度假的快乐。
最近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澳大利亚,我们第一次到这里度假。在悉尼有很多地方要去,但最重要的是去一趟塔龙加动物园,我希望在那看到澳洲野犬。我从来没看过梅丽尔·斯特里普的电影,所以澳洲野犬对我来讲是很神秘的。如果有人说“我开着窗户,一只澳洲野犬跳进来了”,我会相信;如果他们说“我们的池塘里到处是澳洲野犬”,我也会相信。两条腿、四条腿、鳍或者羽毛,我一点概念都没有。唯一令我激动的就是自然频道播放的关于澳洲野犬的节目了。休曾提出给我画一张澳洲野犬,但是,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不想再延续自己的无知,我要站在笼子或箱子前亲自看一下澳洲野犬。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场景,我不想简简单单地四处随便看看,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我们之间的矛盾就开始了。
休把一周的时间几乎都花在游泳上了,眼睛下面已经有了黑圈,是戴太阳镜留下的两个印子。他在海里泡了几个小时,不断向海中央游,穿过救生员的浮标,游向了公海。看上去他是想要游回家。
动物园,掩饰尴尬的好地方
一如往常,他对澳洲野犬不感兴趣,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改变了他的主意。尽管去了,但他的心思还是不在这上面。我们坐渡船去动物园,在船上的时候,他开始充满渴望地盯着水看,并用手做一些细微的划桨动作。每在陆地上多停留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更大的伤害。上岸的时候,我简直得跑才能跟得上他。由于游客们站在前面拍照,并不能清楚地看到树袋熊。“我们能不能稍微……?”我气喘吁吁地说,但休却已经在远处的鸸鹋那边了,根本听不到我的话。
他具有我曾在哺乳动物身上发现过的最独特的方向感。尽管在威尼斯,那里的街道看上去像是为蚂蚁设计的,但他离开火车站,看了一眼地图后就把我们一直领到宾馆。一个小时后他就能够给陌生人指路,到我们离开时他已经能给“贡多拉”船夫提出抄近路的建议了。也许他闻到了澳洲野犬的气息,也许他从飞机的窗户上看到了澳洲野犬的围圈,不管怎样,他能够准确到达那里,一分钟后我也到了,然后弯着腰不停地喘气。接着我用手盖住脸站直,慢慢分开手指,首先看到的是栅栏,栅栏后面是一条水很浅的壕沟,我看到了一些树和一条尾巴,我忍受不住把手放了下来。
“为什么它们看起来和狗一样?”我说,“你确信我们没来错地方吗?”
没有人回答,我转过身来发觉旁边站着一位日本女游客,她显得很尴尬。
“对不起”我说到。“我以为你是我的同伴。”
动物园是你出洋相的好地方,因为周围的人有令人毛骨悚然和更适合摄影的东西要看,所以他们不会注意到你的尴尬。大猩猩吃冰山生菜头的时候自娱自乐起来,这比那个到处乱蹿、自言自语的中年男人更加有趣。
不能靠旅途中的表现鉴别一个人
我想象自己整理行李箱,懒得叠一下就直接把东西扔进去。“如果你发觉想我了,你可能想要一只狗了,一只又老又肥能跟得上你跑的狗,你一定能适应那种喘气的声音。而我已经绝望了。”
我会走出一扇门,不会再回头看一眼,不再回他的电话,甚至不再打开他寄来的信。锅碗瓢盆,我们共同拥有的一切,他可以独自拥有,我已经没有感觉了。“重新开始”是我的信条,我需要什么,满满一鞋盒的照片,或者是他送给我作为三十岁生日礼物的棕褐色腰带,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不能理解腰带应该是从姑妈那得到,而不是男朋友。从那以后,他送给我的礼物还是很不错的:一只披着真的猪皮活灵活现的机器猪,在我从事节肢动物研究期间送给我的一架专业显微镜,一张画着一个荷兰农民换脏尿布的17世纪油画。这些东西我都会保留,为什么不呢?我也会拿走他给我的桌子,还有壁炉架,按照原则,绘图桌我也要拿走,他明明是自己买的却要把它冒充成别人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我想象自己从我们的楼前离开,明显我还需要一所公寓,但是我怎样才能得到这公寓呢?我怎样同一个房地产代理商交谈?当谈到价格超过60美元的物品时,我就开始流汗,不仅仅是前额而是全身。在银行里站了5分钟我的衣服就湿透了,10分钟后我就站不起来了。最后拿到房子时我瘦了10斤,我所要做的只是签上我的名字,因为从来都是休为我做其它的事。
乐观地看,我有钱,尽管我不能肯定我是怎样得到的。定期收到银行通知单,但是我不会打开那些没有写清详细地址和看上去不像免费体验的信件。休认真地对待这些信件,打开粘得讨厌的信件并认真阅读。他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该交保险费,什么时候变更签证,什么时候洗衣机过保修期。有时候洗衣机坏了他会自己修,就像修其他东西一样。如果我一个人住,有东西坏了,我只会围着它打转:用油漆桶代替马桶,买一个便携式冰箱并把坏冰箱改造成大型衣橱。打电话给修理工?绝对不会。自己解决?不可能。
48岁的时候,我害怕每件事和每个人。在飞机上坐在旁边的小孩和我交谈,我怕自己看起来是多么的愚蠢;拒绝楼下邻居参加派对的邀请,整个晚上都躺在床上,不敢到处走怕他们听到我的脚步声。我不知道怎样调高空调温度,发送电子邮件,听留言电话机上的留言,休在这些方面做得很好。当他独自远行的时候我吃得像野生动物一样,肉仍然是粉红色的,上面还粘着头发和血丝。
所以还奇怪他会远离我吗?无论我怎样生气,通常都会涉及到这个问题:我离开但接着干什么呢?搬去和爸爸一起住?30分钟的狂怒后,当我最终看到他,我意识到在我的生命里不可能比见到他再高兴的事了。“原来你在这儿,”当他问我哪去了的时候,我诚实地回答他我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