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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时候,总是会翻看爸爸书架上的书。其实一直都是那些书,没有增加。爸爸说他已经看不了大部头的书,看着头会晕。每天订阅的几份报纸他可以整整看上一天。没有新书,但还也是会去看两眼,找回儿时的记忆。
书架里有我过去剩下的几本。席慕容诗集,记得是初中快毕业时买的。少女的忧郁在那里得到释放。那本笔记本是初中时摘抄的名人名言,上面还污七八糟地用彩笔画着当时的心情。那份认真执着现在也自愧不如。那本包着牛皮纸封皮的书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打开来看,是《三百六十五夜》的上集。童年的故事都藏在里面。
那时候爸爸和妈妈很拮据,我们四个孩子外,还有四个老人要赡养,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们买书,买零食。
一天经过院里的垃圾站,看见那里躺着本破烂不堪的书,好奇地走过去看,上面的内容吸引了我,没顾得上面沾满污迹,我捡起来细看,就是这本《三百六十五夜》(上)。做梦都想要的书,如今就摆在我眼前,脏了点,破了点,但我还是偷偷拿回家。妈妈看到书脏,替我包了书皮,直到现在。
上面的故事我看了很多遍,那个圣诞节的故事叫我羡慕得要命,为什么小女孩会收到那么多的礼物?在她睡着的时候,圣诞老人会在她的枕边放上她想要的礼物。我一度希望在自己醒来的时候,枕边也能放着属于自己的礼物。
妈妈去商店时有时会带上我,我总会趴在柜台上,下巴顶着柜台的玻璃,用手指着里面的货品跟妈妈说:妈,等你有钱了,给我买这个好吗?妈说:好。我满足地又指着另一个:妈,等你有钱了,也给我买这个好吗?妈也说:好。
妈从来没买回过我指着的一样东西,我在那一刻得到满足后,也再没有问过。
小时候喜欢看《少年文艺》,2角2分一本,钱是自己一分一分省出来的,小时候参加市小学生演讲队,巡回在各个小学里,学校远时妈妈会给我一角钱,去时5分钱的车票,回来5分。怕迟到我会在去时搭公交车,回来时步行1小时,为省出那5分钱买书。经常会抢着帮家里卖旧报纸,牙膏皮之类的废品,因为卖来的钱整数上交,零头可以归自己。
书架上的书越来越多时,我会按月份排得很整齐,象检阅自己的队伍。歪着脑袋满意地笑。
小时候的我少话,总是在发呆,眼睛长久地望着一处,眨都不眨。有人喊我还会吓一跳,抬起眼睛茫然地问:什么?现在想不出发呆的时候我在想些什么,但仍然记得当时的状态,极入神地望着一处,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上课的时候我也会这样,要不就会做小动作,说悄悄话。老师为这事没少在期末评语里表扬的话写完后再补充道:希望以后积极发言,认真听讲。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妈妈终于按捺不住,恼怒地训我:下学期再看到有这句话,看我不揍你!现在的我吸取以前的经验教训,有课要上时一定抢着坐前排,盯着老师的眼睛我才不会分散注意力。所以当老师反映我的儿子上课容易走神时,我也请求老师把他放在第一排。
那时候的整个假期,我可以连续不断地去校图书馆借书,记得当时是一周两次,每次三本,我次次不拉,还了,再借。我可以整天不说一句话地看书,直到看得头晕脑涨,字在眼前晃动却再也进不去视线。那通常是黄昏时分,我坐在家门口,望着院里玩耍的孩子发呆。
爸爸是军人,于是我们在军区大院里有宽敞的房子。孩子与孩子之间应该是很熟,但我除了一两个孩子外,都不熟悉。一直到我们住了10年后,由于爸爸转单位搬家。我还是不熟。
家附近走上10几分钟是一个电影院,那时候电影院旁边有租小人书的摊位,小人书密密匝匝地摆在地上,挂在墙上,2分钱一本,可以坐在边上的小板凳看完再租。如果有钱,我可以看上很久,直到害怕姐姐在吃饭时间找不到我又要挨爸爸的骂,才跑步回家。
我总是一个人去新华书店,那里新出版的小人书更多,磁铁一样吸引着我,我买不起,却可以趴在橱窗里细细地端详。
如今姐姐回忆起我那时候,总是说:这家伙总是独来独往的,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走路的速度一直很快,原因是当时上学离家远,妈妈把姐姐骑了很多年的破自行车给我骑,那自行车除了铃不响哪里都响,那时候我已经上了初中,略微地有了些虚荣,班里的女同学骑着小巧的自行车,而我的又大又破。于是有一天我对妈妈说:我不骑车了,我打算每天练跑步。
我背着书包每天很早就从家里出来。跑了一阵,如果有人把视线投向我,我就觉得很难为情,还是选择了走路。我学会把目标定在不远处的一个行人身上,迈着大步超越了他,再定下一个目标。而且我发现我踩着人行道上铺的地砖平均一步两块砖时,步伐有节奏,且更加迅速。难过的是中午放学后走回家的路,路又长人又饿。
我的第一把伞也是家里的第一把伞,是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
那时候已经读了初中,下雨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撑着一把伞,花红柳绿,煞是好看。我嘟囔着跟妈妈提过两次,说:班里同学都有伞,就我没有。有次妈妈横我一眼:你怎么不跟别人比学习啊~就知道比吃比穿!
于是我再也不敢提,却开始为这个目标而存钱。无奈当时钱的来源本身就有限,而根据我的侦察,一把折叠伞少说也得12元。
火速侦察后我发现一个来钱比较快的方式。家附近是个工地,工地里经常会有很多废弃不用的铅啊铝的,当听说这东西在废品收购站价钱比旧报纸还高时,我兴奋地开始计划。好心的姐姐帮我了解到她单位附近的废品收购站是总站,价钱会比其他的小站高一点点。于是我决定在中午休息的时间顶着太阳骑着那辆大而破的自行车把经过很长时间收集来的铅块铝块分批送到那里,兑换成货币。
连续一个多月的工作,我终于攒够了买伞的钱,我兴冲冲地请姐姐参谋,买了生平第一把伞。玫红色的伞面上,星星点点的绿呈放射状散开。
没成想那伞比其他地方的便宜2、3元,质量却差了很多,用了没几次后,再按伞把上的按扭,上面的部分会如火箭般发射出去,这是后话。只是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喜悦无法比拟。老天也是跟人做对,没伞的时候总是大雨倾盆,有了伞却久也不下一场雨。
初一的时候我开始写日记,当时记流水帐般地写着今天做了什么,所以也无所谓地摆着桌子上,任人翻阅。越写越多的时候,我开始向妈妈申请一把小锁,锁上了自己的抽屉。
日记记了很多本,无人倾诉时,我总是对着日记本狂写。无人倾诉的时间总是很多。
将所有的日记付之一炬是已经参加了工作。我把抽屉的锁打开,把所有的日记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拎着塑料袋放进自行车的车筐里,骑上当时已经很小巧的自行车,找一个无人的地方。
我点燃了多年的叙述,把自己彻底掩埋。我把灰烬收集在那个塑料袋里,路过一个垃圾箱时,丢了进去。
这事情做得很平静,仿佛丢一袋从家里拎出来的垃圾。
日子过了这么久,发现还是不曾领悟。迷惑的时候总是很多,有时候会自己调节,让时间告诉我答案。有时候会找人诉说,但诉说后却发现还不如自己调节。于是还是自己调节。
朋友说:巫师会告诉你下一步该做什么。我一直没遇到过,也没想过在迷茫的时候找找她老人家,此时夜深人静,我双手合十,闭目冥想: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