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山门街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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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山西街的中部,也就是景山西门与北海东门之间,有一条东、西向的小街,称“陟山门街”。“陟”者,靠近山,登山也就是登白塔山的意思。这条小街很有名,已被列入北京旧城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当中。
民国时期,在这条街的东口,与景山西门马路之隔有一堵红墙,中间留有一个豁口,上世纪八十年代才拆去。当年从这个豁口走进陟山门街,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大宅门,就是位于路北的清朝稽察内务府御史衙门。多年来,人们称起这座宅院,仍简称其“大衙门”。
这座衙门是目前京城中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处衙署性建筑。因为明清两朝的兵、户、吏、礼等部,大都位于今天的人民大会堂和历史博物馆原址,所以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已拆除。稽察内务府御史衙门今为故宫博物院职工宿舍,院内布局保持较好。
该衙门成立于乾隆三年(1738年),以前为内务府机构,职能有点像如今的国家审计署驻某某部的特派员办事处。成立之初,设御史四人,以后改由协理陕西道及掌贵州道满御史二人兼管,下设三名承办人员。
稽察内务府御史衙门的具体职责,主要是稽察和注销内务府所属各司、院每年所用钱粮的具体数目(包括旧管、新收、开除、实在等项内容)。此外,还要随时抽查内务府广储司所属六库存储、交盘的物品情况。每月初五、二十五两日注销。稽察内务府的御史,还要在紫禁城内经常稽察,看看各处是否存有混入者或被容留的闲杂之人。一旦发现,就要及时参办。否则,如果被内务府大臣察出,发现稽察内务府御史失职的话,有关责任人将会被参赅处置。
稽察内务府御史衙门,为一坐北朝南的三进四合院。但与一般的四合院在规置上有所不同。除正房、厢房显得格外高大以外,主要还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与一般的四合院不同,其院门不是开在院子的东南角,而是开在院子的南面正中。院门为三间一启门,门洞与西侧倒座房(共三间)连在一起;二是在院落的西南角和东南角各有拐角式房屋三间。这类形式在京城的公私建筑中很少见。这种从正面看,左右平缓,中间隆起,居中开门的建筑风格,让人感到一种既非王府,但有大宅的威严感,进而烘托出稽察内务府御史衙门所特有的权势。此外,在衙门西侧还建有一座花园。五六十年代,这里曾是北京的输血站,院内尚存太湖石堆成的假山和几棵茂盛的松柏。以后,这里盖起了职工宿舍。该衙门全院共有房46间。
清朝灭亡以后,故宫博物院成立,此处成为该院的附属建筑,用于存放宫中的物品。1949年至今,为职工宿舍。已故明清档案专家、现代语言学家张德泽先生(1905-1998)曾于新中国成立前后,居住在院内东北角的两间屋内。他在贫困中苦研不掇,先后完成了《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清代外交史料》、《清季各国昭会日录》、《清季教案史料》、《北平音乐十三辙》、《北平音乐小辙编》等大部分著作和多篇论文。
陟山门街被列为保护区后,随着该街的更新改造,有关部门已制定出规划,拟将此处进行腾退,开办成皇城衙署博物馆。
倘能开办成博物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增加一个旅游景点的同时,与周围众多的名胜古迹连成一片,形成拥有皇城特色的历史文化旅游区。就在紧挨稽察内务府御史衙门的东侧,有一条不长的小胡同,原称“魏家胡同”。在清代,这是曾设有乐部公署,负责管理乾隆七年创办的乐部。包括神乐、和声二署,以及掌仪、司旗、守卫、升榜、处乐等事务。其管部大臣叫“曲乐”,由礼部的一名满尚书兼任。而在这之前的明代,这里还曾是万法寺的所在地。据说此寺建于明朝的嘉靖四十四年十月,几座宝殿都是皇上给起的名字。到了万历年间,此寺已被毁坏。然后又添盖了佛殿,即“额名祖师殿”。此寺占地不大,规模有限。
几年前,台湾出了本《赵老大看北京》的书,作者系大陆赴台人员,满族。该书记录的是作者背井离乡四十年后,重新踏上魂牵梦萦故土的所思所感。而留给作者童年蛛丝马迹的记忆,都是关于这条魏家胡同(此胡同1965年改名为“园景胡同”)的。这位“赵老大”(老大回乡之意)叫赵慕嵩。
魏家胡同在稽察内务府御史衙门的东侧,而在其西侧也有一条胡同——雪池。该胡同起名“雪池”,是因为原有皇家御用的冰窖一座。冰窖是昔日储存冰块的地方,冰块用于夏季室内降温或冷冻食品。据《大清会典事例》记载,紫禁城内共有五处冰窖,景山西街(即雪池冰窖)共有6个冰库。遗址保留较好的还有两座。此外,德胜门外、正阳门外也有冰窖,可见其应用之广泛。
雪池冰窖始建于清康熙年间,是由一位叫蔡升元的内务府司员主持建成的。由于修建这座冰窖有功,据说北海里还曾专为他修了一座宅院,名“状元府”。此冰窖因靠近太液池,所以取冰较易。由于冰窖属御用,所以采取的都是上好冰块:一米多见方,半米厚,十分规整,而且少杂质,冰体洁净。到了夏至,由内务府统一发送冰票,宫内各处凭票取用。这座冰窖直到解放以后还在使用,七十年代初逐渐废弃。现各库经改造,或为仓库,或为附近居民的存车处,其建筑规模仍存。
从雪池胡同南口再往西,临近北海东门处,有一处西式门楼的宽大院落。进门处原有宽大的空场,紧北头是一排西式平房,东侧是一座盖于民国初年的二层仿古楼房,西侧有几个四合院式平房院落。
这里曾经是国立北平图书馆的员工宿舍。著名学者顾颉刚、谭其骧等一批学者在此居住过。查《顾颉刚年谱》,1926年,顾先生写那篇有名的《<古史辨>自序》时,恰逢战事。上午看飞机投弹,晚上则饱听隆隆炮声。“我的寓所在北海与景山之间,这时竟成了飞机投弹的目标。我乐得其所,终日埋头在书房里,一天一天地从容不迫地做下去,心中想什么就寻什么,实足等了两个月,成了这篇长文——成有生以来的最长最畅的文”。顾先生在陟山门居住期间的这段难忘经历,因《古史辨》的不朽而成为了宝贵的记录。
1995年,谭其骧先生暮年时,曾深情地回忆起自己在北图当馆员,住在陟山门馆员宿舍时的往事。那是在三十年代,谭先生单身来到北平,当馆员每月可收入60元,同时又在辅仁、燕大等处兼课,课余写些小稿。几项下来,每月收入着实不少。一个人生活,基本不起火,因此吃遍了陟山门周围的各处小馆,而一顿饭才花几毛钱,有时上一元的就可以算大餐了。至于有些小馆,甚至几毛都用不了,几吊钱就饱餐一顿。出门坐车也很便宜,说哪儿拉哪儿,从陟山门北图宿舍上车,到东安市场不过七大枚。看得出,像当年谭先生这样的读书人,差不多都享受着吃小馆、看闲书、逛书店、听京戏,有时还能逛公园这种悠闲、自在的生活。
我从出生到17岁一直住在这条街,对这里一直有很深很深的感情,现在每每路过,还会走进去看一看。童年的过往会在我们的记忆当中占有很多,怀念那时的北京,怀念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