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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莽短篇小说精选100篇》之《杀出重围》

(2018-01-27 08: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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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协会)转载

《中国文学排行榜》(老舍文学基金会、《北京文学》杂志社)收入

《二十世纪优秀短篇小说选》(时代文艺出版社)收入

《年度中国短篇小说选》(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收入

《开电梯的女人》(法文版小说集)(法国中国之蓝出版社)收入

 

 

《野莽短篇小说精选100篇》之《杀出重围》

 

  

【杀出重围】

 

 

 野  

 

 

他们常常是在铃响前的五分钟内突然醒来,好像肚子里面长了一个生物钟,比冰箱上的那个自鸣钟要快五分。但是他们都不起床,非等那个自鸣钟鸣了不可。他们全力以赴闭着眼睛,让自己处于半眠状态。半眠多少有一点儿眠,比不眠少些身体的损耗,比入眠却多两只醒着的耳朵。

 铃声到底响了,三个人从两张床上一弹而起。

 白秀坤像只肉弹,嗖的一下从卧房射进厨房。她之所以不按常规先上厕所,而抢先去煮鸡蛋,目的是合理安排每天的第一套节目。她是这么想的,等她煮好鸡蛋再上厕所,厕所上罢鸡蛋就煮好了,这等于双管齐下,同时进行,反之两件事就要花两倍的工夫。金玉顺却没这么精细。他按照身体的需要,该上厕所就上厕所,而且一脚迈进去后,便关了门轻易不肯出来。

 白秀坤一只耳朵听着厨房里煮鸡蛋的声音,一只耳朵听着厕所里撒尿的声音。厕所的声音和金玉顺一样,是个慢性子,响着响着不响了,可是一会儿又响了。每天都是这样,白秀坤想。

 “不会留一点儿到你厂里去屙?”

 白秀坤肚里还有一句不说出来:只会占有自己的时间?

 金玉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又让她等了一会儿,才从容地拉好裤子,让位出来。白秀坤立刻挤了进去。夫妻两人在门口错身的时候,白秀坤圆滚滚的肚皮把金玉顺逼得弓了一下腰。金玉顺这时才说:“你嫌我老了是不是?厂医说我尿不彻底,是自行车座包顶出来的毛病。”

 “你就不会不骑车了?”

 “叫我也挤车?我可没你们那好的德性。”

 白秀坤懒得理他了。白秀坤几乎一蹲下去,问题就解决了。

 然后夫妻两人同时抓过杯子刷牙,一个在池子这头,一个在池子那头,像是一对住店的旅客。

 他们的女儿不和父母争夺清早的市场。夏天里,她在阳台上开辟了一块天地。她已经麻利地做完了这些事情,现在正对着镜子梳头。

 “莉莉……”

 “呃……”

 “鸡蛋熟啦!”

 白秀坤嘴里的白牙膏沫叭叭啦啦地爆炸着,她灌了一口凉水进去涮涮,随手拖过脸盆。

 三个人吃三个鸡蛋,还有三块面包和三杯冲开的牛奶,他们让自己的嘴巴抓紧干主要的工作,谁也不说话。一日之计在于晨,他们早餐的质量是很过硬的,起码要保证路上一个半钟头的消耗。白秀坤咬一口鸡蛋,盯一眼冰箱上的自鸣钟。

 等窗子外面有了脚步声响,他们也全部吃喝完毕。莉莉背起书包,并顺手拿过妈妈的花布拎包。两只包都是昨夜放好了的,白秀坤的拎包相当于莉莉书包的两倍还大,她是预备晚上回家时,路过菜场买菜。

 趁他们吃早餐的时候,窗外的天已亮了。金玉顺把自行车推到清早的场院里停着。车胎很胖,里面的气也是昨夜打好了的。莉莉骑坐在他的车后架上,金玉顺推着走了两步,便抬腿跨上去了。父女两个听着白秀坤在后面喘气的声音。

 过去金玉顺可以前杠坐个莉莉,后架坐个白秀坤,每天清早把她们驮到路口的站牌下面。可是自从白秀坤长到九十公斤,首先是后车轮胎承担不起了,其次是金玉顺两只掌把的手左右直晃。

 在站牌下面,这一家人分道扬镳,一个朝东,两个朝西。车后架上的莉莉两脚一踮溜到地上。金玉顺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车头一扭就跑不见了。

 每天都是这样,白秀坤想。她从后面追了上来。

 九百零一路公共汽车正好摇摇晃晃地驰来。车门开了,车上的人稠得像块黑芝麻糖,好不容易才把一个老爷子挤掉下来,那个缺口又迅速愈合。莉莉回头犹豫地望了望,她望见妈妈的右手果敢地一挥,就像甩人耳光似的:“上!”

 车门“气”地一响,莉莉纵身挤上车去,并用小小身子死顶住半边车门,这样才使白秀坤肥大的身子不至于被卡在车外。

 迅速愈合的缺口又胀开了一条缝,接着就挤得更像黑芝麻糖了。车上人哎哟哇呀一片鬼叫。每天都是这样,白秀坤想。

 车子开了一站又停下了,这一回有三个人喊叫下车。他们被白秀坤的身子死死地堵着,不能接近车门,急得用屁股左右猛拱,妄图拱出一条道路。迫于无奈,白秀坤只好先下去一会儿,一手紧抓车门边的铁杠,等他们下完后再重新上车。

 下去三个,上来五个。

 白秀坤咧着嘴往过挪挪,咬牙硬挺在那里,保护着她的莉莉,不让女儿的嫩身子在乱军之中被人挤坏。这时候,刚刚上车的一个胖男人,正好把他的啤酒肚顶在她的肚子上面。胖男人细看并不大,嘴上连几根黄毛毛也还是软不溜叽的,他看看白秀坤,有点不好意思,想把啤酒肚挪开一点,但刚一动,后面的人趁机调整姿式,他的啤酒肚反而和她贴得更紧了。

 正是阴历的六月天,胖男人是短褂短裤,白秀坤是薄衣薄裙,那感觉简直就像没有什么隔阂。

 “对不起!”胖男人小声对她说,脸上的汗出来了,马上要哭一样。

 要是大姑娘,肯定要骂你妈的流氓,厉害的还会甩你一个耳巴子!白秀坤想。这时她感到肚子上的压力小了一点儿,胖男人的头部也在她的面前矮了一截,他双手紧抓车顶上的横杠,上牙咬着下嘴唇,挣得吭吭直响。她想他是在用屁股往后拱人呢。白秀坤笑了一下。

 随后就听到有人愤怒地喊:“谁他妈的屁股乱拱?老子给他剁了!”

 胖男人不敢拱了,也不敢认账。

 别想到那里去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没多大岁数,还没我最小的弟弟大呢!白秀坤想,又看一眼他嘴上软不溜叽的黄毛。

 “就别动,没关系的。”白秀坤说,说着还摇了下头,就像安慰自己的弟弟。

 胖男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他过去很可能是吃过一回亏的,碰上了一个大姑娘!白秀坤想。

 车子不断地停,不断地下人和上人。胖男人在停到第五次时下车了,他挤到门口,又满脸是汗地回看了她一眼。

 白秀坤和莉莉要在九百零一路的终点站才下车,总共八站。然后过马路,进环岛,下地道换乘地下铁。地铁在开到第三站的时候,还要在地下换一次,从单线换到环线,乘四站出口,上地面再换乘一百一十四路无轨电车,乘七站下车就不再换车了。她们的红旗罐头厂就在马路的南边,而北边,是莉莉就读的十八中附小。

 地铁里的日子好过一些。人也多,气味也臭,但它追风逐电,哐哐哐哐,一刻钟结束她们母女的地下旅行。

 一百一十四路电车的情况,基本上和九百零一路公汽差不多。上车的时候,白秀坤怕挤着了莉莉,她就先往上冲,她用她的身体在前面胀开一道宽缝,再回头接应莉莉,把莉莉用力推到台阶上面,自己就靠在车门边。她在车门边比莉莉在车门边好,因为万一车门开时夹了人,那么她身子外面的皮是老皮,里面的骨头是老骨头,老皮老骨之间是厚厚的肥肉,不比莉莉的脆嫩,一般来说是夹不坏的,顶多不过是疼一阵子。

 由于几种车子都不在起点站,白秀坤母女十次有九次抢不到座位,能够杀进走道,找一个椅背靠靠腰,让两根腿子稍息一下,就算走很大一个运气了。白秀坤从人缝里看见,莉莉眼睛一转也不转地盯着一个坐着的人,她就知道莉莉已经发现了目标,果然,车停了一次,那人大热天衬衣上打着领带,像是外地来中央电视台的征婚青年,不断地欠身往窗外望,屁股并不敢正式起来,可能只是想确认一下前面是哪一站。

 莉莉根据以往的经验,第一个挨近了他的椅背,旁边一个上下都只蒙了很少的布,吊起白膀的胳肢窝里亮出栗包大一朵黑毛的小姐比她慢了一步,莉莉的一只小手像鱼一样滑到了椅背上,身子随后倾了过去。小姐恶狠狠地瞪她一个白眼,就不再动了。那个人对莉莉笑笑,告诉她他是提前让给她的,用手理一理头发就起来了,好像后面真的有人摄像。莉莉的另一只小手幸福地向白秀坤招着。

 “妈妈,快来!”白秀坤的心里涌起一种又热又酸的感觉。

 每天都是这样,白秀坤想。下车还有六站,她咧着嘴从人堆里挤过去。她知道有她在车上站着,莉莉是绝对不会坐的,她就爽快地坐了。她记得有一回在她们母女两人互相谦让的时候,一个通缉犯模样的人屁股一歪就给占领了。那件事情对莉莉的打击很大,后来她用真情实感写进作文里面,老师打了九十二分。

 半裸的小姐一直用黑眼圈儿敌视着她们,一只眼睛里面一个。现在的局面是,由于表示抗议,小姐连靠在椅边的机会也失去了。白秀坤母女二人相依在一起,小姐被挤到过道的中心,没有一个固定的依靠,四面八方都是挤变了形的男人,远不及她原来的环境,车子一颠,人就也颠。有一个人上车下车,全过道的人的姿式都得刷新一次,因此小姐身上的肉不断地遭到袭击,有时还碰上一些硬家伙,她就一会儿骂这个人,一会儿骂那个人。被骂的人单个骂不过她,后来就联合起来对抗她说,怕挤你怎么不坐小卧车呢?那东西多舒服哇!小姐骂得更加有力,通过她嘴里不断吐出来的那些男人女人的性器官,她的真实身份慢慢暴露出来了。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如今的姑娘,也叫姑娘!白秀坤想,如果这位小姐儿碰上九零一上的那个胖子男人,她非扭他下车去交给警察不可。

 她由此觉得,这个座位不给她坐是对的。

 她不让莉莉听到这些,她煞费苦心,指着窗外一些很普通的现象,一会儿哟的一叫,一会儿又哟的一叫,大惊小怪地要莉莉看那是什么。莉莉心里好笑说:哼,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我还不知道你的鬼名堂!

 终于开到她们的站了。这是一个大站,在这一站上车下车的人特别的多。车离站牌还有老远,车上的人便分三个渠道,向三个车门奋斗。半裸的小姐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她的身子随波逐流地舞动着,嘴里成串儿成串儿地吐着生殖器。白秀坤率先起身,死劲抓住莉莉的手,紧跟向车门涌动的人流,利用自己身子的体积,把前面的道路开拓得更宽一点儿,使身后的莉莉能够顺利而出。

 人多的时候,她总是采取这个办法。她领着女儿一层一层地杀出重围,像一员死里逃生的女将。来到门口,她小心地走好在车上的最后一步,低头跳下地面。这时候,清晨那无遮无拦的白色的天光,从她头顶的上方直泼进她的眼睛,使她正好看清她手表的小格,八点刚过两分。

 每天都是这样,不是两分就是三分,到厂就是七到八分了。白秀坤想,眼前出现了考勤科长死猪肉般的脸,她不怕。她在心里练习着和他辩论:人又不是钟点,就是钟点也搞不过汽车。何况,我还提前过五分钟呢。

 其实白秀坤心里这样说,她的脚并不敢耽误走路。她边走边还用嘴巴吸了一口长气,又原样地吐出来。她和莉莉在路口分手,约定下午五点五分在马路对面会合,因为罐头厂铁定的五点下班,而从厂门口来到这里还有五分钟的路程。她反复试验过了,反复确定走到这里是五点五分。

 白秀坤上班后的工作,是在人家已经装好牛肉的罐头外面用,浆糊贴上画着一头肥牛和一个瘦人的商标。干这个工作的有七个人,都是女人,号称七姐妹,大姐是组长,七妹子还是姑娘。她们给白秀坤的排名的老四,下面三个叫她四姐儿,上面三个叫她四妹子。

 白秀坤永远是六个姐妹的取笑对象,见她来得晚了,大姐就说,昨夜肯定又和金玉顺那个了呢。白秀坤坚决否认。五妹子便从理论上进行分析,她说你那么胖,他那么瘦你把他身上的营养都吸到你的身上来了,你比资本家压榨工人还要厉害。白秀坤怕的是五妹子的一张嘴巴,她就只好承认昨夜和金玉顺那个了。于是大家都笑着抡起巴掌,叭叽叭叽打她屁股,连手上的浆糊也糊一些在她裙子上。只有七妹子表现得文明一点儿,她正在和本厂一个读电大的切肉工谈恋爱。

 她们就这样说一说,笑一笑,偶尔起身打谁一下子,然后又接着贴罐头。一上午白秀坤贴了二十三个罐头,别的姐妹也差不多,然后就吃中饭了,中饭吃半个钟头,中饭后休息一个钟头,大半天时间已经没有了。下午的精神差些,都没有心思再说笑话。白秀坤只贴了十八个罐头,心里总记着和莉莉在马路对面会合的事,看了十八次手表,正好平均贴一个罐头看一次表,看到最后一次,离五点还差三分钟了。她一下弹起身子,收拾买菜的花布拎包。

 每天都是这样,白秀坤想,一天总算又结束了。

 白秀坤在预定的地点见着了莉莉,母女二人好像久别重逢一样高兴。她们手牵着手,去菜场买了一斤豆腐,两斤胡萝卜,就火速撤出来,顺着来的路线乘车回家。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她们下午回去同样是换三次车,却比清早来时又多用了二十分钟。当白秀坤两手分别保护着莉莉和豆腐,挤上今天的最后一辆车九百零一路,她觉得已经等于到了家了。

 车在她家门口停下,这一回是莉莉破例抢在前面开道,莉莉怕妈妈再一马当先,手里的豆腐就有可能挤成豆渣。今天的情况不同啦!她记得曾经有一次就是这样。

 但是在后面也有在后面的弊病。白秀坤下车的时候,由于人大肉多,动作慢了半拍,车门“气”的一响,正好将她重点保护的花布拎包夹住了,莉莉在车下听得妈妈一声尖叫,便拍着车窗玻璃,大喊售票员开门。车门开了,但拎包还是湿了。那是从豆腐身上挤出来的水。一斤豆腐顶多只剩半斤了,白秀坤想,她的心都疼了。她骂那个不长眼睛的售票员。又骂自己不该把拎包放在身后,如果兜在胸前就不会挨夹。可是她再一想,那次不是兜在胸前的么?半斤豆腐还不是没了!要想保险,除非不买。可是如果不在回家以前就买到手,回家吃个狗屁!

 金玉顺打着黑红黑红的赤膊,像只卤了的大虾弓在门口,先是用一块脏抹布擦他的那辆自行车,擦完了将抹布塞在车子的坐包下面,又提起放在脚边的打气筒,嘿哧嘿哧地给自行车打气。每天都是这样。白秀坤想,他倒有远见卓识,明天早晨骑上就跑。

 白秀坤路过金玉顺的背后,故意把流着豆腐水的包拎高一点儿,在他的黑红脊背上扫了一下。金玉顺的身子凉得一颠,知道是她,但是没理。他打饱了前胎,又打后胎,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屋,在水池子里打肥皂洗手。

 白秀坤做晚饭从来不指望金玉顺,她宁可起用莉莉。照例是莉莉放下书包就投身厨房,先把清早喝牛奶的碗洗了,接着择菜,洗米,刷锅,点火。案上切菜和锅里炒菜,这些技术上的事情是白秀坤的。她进门就把一张围布捆在粗大的腰上,马不停蹄,不到一个钟头,饭菜便已上桌,其速度远非贴罐头可比。

 吃饭时满桌一片叭叭的咀嚼声,呼呼的喝汤声,和嘎嘎的碗筷盆勺相碰声,唯一没人说话。看起来这一家人的肚子都很饿了。等到吃饱,那饿却又转成了困。金玉顺沏了杯茶,好像是听说饭后睡觉对身体不利,决心要把睡意赶走,可是只喝了两小口,终于还是一头倒在床上去了。白秀坤洗完碗盘,进到房里,打开电视想听听明天的天气预报,但金玉顺嘴里发出一种好像木材厂拉电锯那样的声音,简直盖过了电视里的李修平和罗京。她气得挥起一拳,揍在他撅着的瘦屁股上:“你脚也不洗?”

 金玉顺翻一个身,电锯拉得慢了一些。不过仍然没有洗脚的意思。

 外面屋里静悄悄,莉莉趴在擦干净的饭桌上做作业,已做了多时。白秀坤正疑心她打起了瞌睡,却听她喊:“爸!”

 没听到答,又喊:“妈!”

 白秀坤伸手去换台,嘴里说:“什么事?”

 莉莉问:“‘累’字怎么写呀?”

 白秀坤本想就在房屋里说给莉莉,上头一个什么,下头一个什么,但是下头扭丝不是扭丝,关系不是关系,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便亲自出动给莉莉写。她看见莉莉原来是在写一篇作文,作文的题目是《我们的一天》,莉莉正写的那一句话里空了三个格:“爸爸很□,妈妈很□,我也很□……”白秀坤接过笔,在第一个空格里填了一个“累”,莉莉一把将笔夺过去,噘起小嘴儿直嚷:“写这大个儿,都写散架了!”

 白秀坤不好意思,一边回房屋去,一边给自己下台:“人一累,可不就是散架了?”

 白秀坤进去继续看电视。她的思想集中不起来,看了半天,还看不出里面为什么又打起来了。每天都是这样,她想。后来她打了一个呵欠,就关了电视上床睡觉。她睡在金玉顺的另一头,用脚把金玉顺往过蹬了几寸,她的理由是自己体积大,应该按比例多占点儿地盘,否则就睡不开阔。

 半夜里白秀坤醒了,这时候金玉顺的鼾声已息,莉莉却在说着梦话。白秀坤怀疑自己是被金玉顺整醒的,因为金玉顺的身子调到她的这头来了,而且黑暗中有一个声音正在贼里贼气地笑,不用说那也是金玉顺。

 “想来一回。” 金玉顺说来就来。

白秀坤在他很细的大腿上掐了一下,悄声道:“也不看眼莉莉?”

 “睡死了,正做梦得百分呢,赶快。”

 白秀坤用胳膊垫着身子,静听一会儿,笑笑。接着又问:“都什么时候了?”

 “后半夜了吧?”

 白秀坤已经迎过来的身子犹豫一下,忽然退回去了。

 “算了,明天还要起早上班,你要骑一个半钟头的车。后天不就星期六?要不后天夜里。”

 金玉顺嘴里咕叨着,又不敢大声:“还是上个月来过的。”

 白秀坤听出他有意见,语气柔了一些:“别不知好歹,我是为狗想呢,星期六来,星期天早晨你就是睡成死猪都行!”

 金玉顺知道今夜不行了,便叹口气,依然睡回自己那头。

 但是两人都睡不着了。他们闭着眼睛聊天。

 “操他的母亲,厂上昨天调来个眼镜子,说老子们辛苦了。”

 “未必老娘们不辛苦?”

 “讽刺你懂不懂?接着就说老子们一上班就下班了,一下班就上班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跑三百里路拉泡屎,而且还是稀的!”

 白秀坤睁开眼睛领会一阵,联想到七姐妹贴牛肉罐头,不禁叫道:“简直叫做说得正确!还骂人家呢!”

 金玉顺不吱声了。白秀坤突然像屁股挨了一针,惊问说:“懒鬼,你上闹铃没有?”

 金玉顺故意打着呵欠,睡眠不足地回答:“你没见我丢下碗就睡着了?”

 白秀坤喊声好危险,翻身下地,肉弹似地嗖的一下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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