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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随记》之一:克林顿城堡的遐思】

(2017-01-03 10:5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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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西游随记》之一:克林顿城堡的遐思】

 

 

 

纽约的天气预报说午后有雨,听说了有雨也不想改变日程,根据东方的冬季少有大雨的经验,想必西方亦然,于是觉得登爱丽丝岛有一点小雨无妨。并且,从一位穿大红衣服的老头儿身上还可以看到,圣诞节几乎全部的背景都是白色,这说明此时的小雨下着下着就能下成小雪,踏雪登岛,反倒能增添几许旅者的情致。

 

爱丽丝岛是早期美国移民的暂栖之地,从世界各地涌来的移民要在这里接受体检,回答移民官提出的二十九个问题。因患沙眼一类的疾病抑或其他缘由,自然有少许的倒霉蛋会被原路遣返,有幸留下来的也便成了现代美国人在感恩节里应该感恩的先祖。二十世纪初叶,那些人必乘海船方可登临,以后有了飞机,移民之路由海上移往空中,此岛的功能也随之转化,成为用图片和传声器讲述美国移民如何苦尽甘来的故事会。

 

从当日的《华盛顿邮报》上得知,同在这一天里,安倍晋三也将冒雨前往夏威夷的珍珠港,祭拜七十五年前死于日军偷袭的二千四百名美国人的幽灵,为此他已在前一日里跟欧巴马预约好了。据说今天,这位奇人将在曾经被他的祖宗炸毁的美国海军基地弯下那根此前一直假装很硬的腰,还将献上一束鲜花。但他依然不会谢罪,原因是七个月前,欧巴马在访问长岛时发表的感言中也没有为七十一年前扔下的“小男孩”和“胖子表示什么歉意。

 

去往爱丽丝岛的一路之中,我的眼前间或出现安倍晋三那张浮肿的面孔,以及那张面孔上强作的庄严。

 

位于哈德逊河口的自由岛是去往爱丽丝岛的必经小岛,岛上巍然屹立着头戴王冠、手持火炬的自由女神雕像。她的本名要略微的复杂一点,叫做自由照耀世界之神,想要走近她的基座又必须先到克林顿城堡,像当年来自纽约东岸的八百万移民一样登船下水。克林顿城堡与哈德逊河相接的外围有着森林一般的炮台,那是两百年前防御英国军队的工事,因为后来的战火未能燃到纽约,这些炮台就演变为环绕城堡的一道风景,迄今更是。在纽约的导游图上,它现在的名字叫炮台公园。

 

无数根粗大的木头被铁链分别捆扎成束,牢固地栽立在海岸边,那是两百年前拴系战船的缆桩。一只只肥硕的海鸥静若处子,又像雕塑一般伏卧在这苍老的遗迹上,初到海边的游客会将它们误认成象征和平的鸽子,走近细看,才能看出这些水陆两栖的鸟儿头上长着宽扁的长嘴,脚上有连接五根脚趾的红而薄的蹼,凌空飞起时还会发出洪亮的叫声。原来它们有鸭子的特征,身材远比鸽子要高大魁梧。

 

城堡中可以散见许多真的凝固的雕塑,它们被假的流动的自由女神穿插其间,让各色发肤与眼瞳的游客神情变化,目光游移,当发现后者乃是活人穿着的皮具,游客就不禁会笑起来,有兴致的还会拥了女神的肩和腰肢要求合影。最能吸引手机拍摄者的是城堡中心一个名叫“移民者的青铜群雕,在那一排东欧、犹太、非洲奴隶组合的脸相和躯体上,两百年前的艺术家为它们铸满了人间的痛苦和煎熬。城堡的北侧和东岸,各自是二战中阵亡士兵的纪念碑,一只青铜老鹰用它的利爪紧扣冠冕,两眼凝视着碑石上的姓名、军阶、籍贯,以及弥漫在城堡上空的死难者的魂灵。“9·11”后,环绕城堡的空地上又多了一个被大火烧得变形的黄色球体,地上有一朵象征恐怖和灾难的残火在永恒地燃烧着。

 

全世界的游客无一例外,来到克林顿城堡是为购得一张瞻仰自由照耀世界之神的船票,去自由岛,再去爱丽丝岛。他们穿着各色服饰,说着各种语言,呼朋引类,谈笑风生,密切包围着城堡的外沿,组成一支圆环形的队伍。游客还在陆续地加入着,后面便又延出一条弯曲的尾巴,直到青铜像边,那队形若从空中航拍下来,应该像一把巨大的空心的钥匙。圆环外有冬天依然葱绿的大片草地,间或张扬着几株虬枝盘杈的白皮树,树冠上红、黄、绿三色的树叶本已凋零,却仍有一些在无风中自坠于脚下的草丛。树叶和小草上均不见了闪亮的水光,我无意中发现,纽约天气预报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回忆出门时下着的小雨,原本就像细雪,柔软轻盈,无色无声,同时也缈无形迹,飘落在人的身上迅速让衣装变得深沉或斑驳。这时候,绿色的草地上出现奇观,先是从树下的某个洞窟中爬出灰色的松鼠,接着从房前的某个角落里飞来灰白两色的鸽子,它们不是同类,但它们在相距大约一公尺的地方奔跑着,跳跃着,后来快乐地会合在了一起,宛若结识多年的老友,一个毫不警惕着另一个。再接着,又从天上的某个看不见处跳下褐色的麻雀,它的个头明显比它们还小很多,竟然也不害怕受到袭击,踊跃地加入它们群里。草地上因此又多了一样色彩,多了一个更小动物的跑跳和快乐。

 

同样是趁着雨停日出,暂栖在炮台上的海鸥这时也向全世界各种人类的头顶滑翔而来,声音洪亮地啸叫着,用折叠的翅膀卷起风力,吹动环形队列里的女人金色、棕色和黑色的长发,让她们也发出叫声,旋即又笑逐颜开,反而还露出得了吉兆的欢喜和激动。它悬在空中犹豫片刻,并没有降落在草地上,或许是不想引起松鼠、鸽子和麻雀的误会。这位大海上的移民,它似乎只想探望一眼那些森林中的移民、广场上的移民和农夫庄稼地里的移民,便又从刚才的路线返回炮台,发出洪亮的叫声,折叠的翅膀擦过全世界各种人类的头顶。

 

也或许是无心争食草地上的资源,草籽和蚊虫之类。它叫海鸥,它的生计是在海上,它有宽扁的长嘴和连接五趾的红色脚蹼,而海水中荡漾着无穷无尽的生物,那些好东西都令松鼠、鸽子和麻雀们不可企及。它的觉悟使它在返回炮台的途中飞得更低,低得让人伸手就能捉住,不过人都不会捉它在手,人对空中的它的礼遇,一如它对草上的松鼠、鸽子和麻雀。此时游客忽然盟生的想象,是它展开白色的翅羽轻而易举地飞离炮台,飞到蓝色的天上,像一朵飘逸的白云,飞到更加蓝色的海上,像一道被太阳照亮的海浪的白光。

 

悲剧很快就要发生,这些小生灵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的起因是几只鸽子要学习海鸥的榜样,甚至它们因为礼貌而羞于飞越人的头顶,却弹跳着纤细无蹼的小脚,在人的身边驻留下来,仰望,平视,俯看,体会着这些大动物们从纺织品中发散出来的微温的气息。偶尔会发现有人赖以御寒的皮毛并非出于自己,不免产生疑惑,转动眼眶中黑色珍珠一样小而圆的眼球,仿佛在替他们思考是否能有其他的选择。它们相互间窃窃私语,然后就更近地弹跳过去,重新仰望着人,希望听懂人类的语言,也希望人类听懂它们。

 

包围着克林顿城堡的环形队列一直都在缓慢地移动,大约三个钟头以后我才贴近了售票口,利用这段难捱的时光,我推测着那个满脸浮肿从日本飞来的人,这个时辰必然抵达了夏威夷的那条海港,面朝七十五年前的二千四百名亡灵,头部低垂,腰部弯曲,臀部撅起,他已经一鞠躬,二鞠躬,接下来就要三鞠躬了。但就在这一瞬间我听到了背后的嘈杂之声,回头便看见一只灰白两色的小鸽子,我认定它正是刚才那群弹跳而来的研究人类者之一,它侧身卧在了一双旅游鞋边,动也不动。我心惊肉跳着,痴心妄想着,指望能发生一个死而复活的神话,像纽约圣帕里克教堂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然而神话没有发生,它彻底地死了。

 

我想认识凶手。我的目光如二十世纪中叶的手持电筒,从遥远处照向它身边的鞋底,再由下而上到裤子,到衣服,到颈项,到头颅,作好准备被电筒照见的那张脸是黑色的,是混血儿有色的,是印第安人红色的,当然也不排除是欧洲白色的。但是照出的那张脸让我惊讶,一秒钟的惊讶之后是羞耻,因为它和我的一样是黄色的。

 

其实我早该有这个准备,我从网络、纸媒、民间口口相传的声音中知道国人曾在域外的轻贱。克林顿城堡似乎没有足够的环卫工,至少在此时,此地。我向我自以为的同胞走去,想不起当时是想替他,还是劝他,把受难者从脚下捡起,安置在相应的去处。

 

我叫他一声兄弟,他不理我,再叫一声,继续不理。我怀疑他莫非不懂中国的话,莫非不是中国的脸。这时我突然想到,这张脸多么像是一个人的,它浮肿,虚妄,强作庄严,擅长表演。昨天它去往了夏威夷的珍珠港,此时大抵已鞠完第三个躬,这个凶残暴戾的民族用剩在这里的,是它们拷贝的另一张面孔。

 

克林顿城堡的鸽子之死是一个象征,是岛国一不小心泄露的天机。

 

似雪的小雨又下起来了,飞洒在热的肌肤上有一些冷,却也替珍珠港亡灵的后裔们无比地清醒着。

 

                                                                                                                                                 2017年元旦写于马里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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