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不到5点就醒了。呆呆地坐着，想起了俺娘。

　　娘在世的时候，端午节过得有滋有味。天刚蒙蒙亮，就唤我起来到农家地畔采摘青艾。她则挪动一双小脚，预备上笼加热事先做成的粽子，再煮几枚鸡蛋，拿出邻家惠妈妈做的玲珑小巧的香包候*我回来。

　　过端午的讲究，是按着山东老家的习俗，又参杂了关中本地的一些说道*。

　　采撷回的青艾，插在门楣上。进门出屋，看着，几束深绿，清香浮动，很有些趣味。

　　鸡蛋煮好了，用凉水激*一阵，在两手间来回倒着剥皮儿，烫得唏嘘有声。熟鸡蛋入口，满足得笑眯了双眼。蛋青蛋黄各有各的香味儿，口感也不一样。蛋青，脆若凉粉，蛋黄，粘似蟹黄。自家养的鸡生蛋，口感极好。我家放养的鸡，有“来航鸡”、“欧洲黑”两个鸡种。前一种，浑身白羽，下白皮鸡蛋；后一种，羽色较深，产深色蛋。两种鸡下蛋极勤，喂得好了，下三四枚歇一天窝*，蛋大皮儿薄，新鲜喜人。

　　邻家惠妈妈，娘教我唤她“妈妈”，用陕西方言称呼，发普通话“麻麻”的音，属极尊重的敬称。“妈妈”和我娘年岁相仿，也是小脚女人。隔三差五来我家和娘唠嗑，常常皱一副眉头，数落儿媳妇的不是。惠妈妈有做针线活的一手好手艺，铰鞋样儿，裁衣裳，样样精到，做五彩香包更是上手*。那香包做成菱形的，圆形的，尖角形，还有动物形状的。香囊里放置采集回来精心加工成末儿的香草，用厚纸片儿折叠拿捏成香包外形，配不同颜色的丝线密密地依形缠绕、或使用漂亮的布头缝制出香包的大致形状，再使用精细的针脚巧施点缀，一款香气扑鼻的香荷包就做成了。

　　每年端午节，“妈妈”都拎几只做好的香包让我挑选。一双小脚，站着，笑眯眯地，“喜，——给额娃*拿一个！”一副亲近和蔼的神情。可惜，比我娘去世还早。自从惠妈妈谢世，再没有得到过那样好看的香包。

　　娘走了，过端午的习俗渐渐淡漠。不采艾插艾，也不一定煮鸡蛋，粽子却是要吃的。不过，再不是自家做的。花钱买，气氛自然差出几分。俺娘呵，每年离端午节还有几天，就早早张罗着买粽子叶，买糯米，买红枣，买花生和她盘算着要配粽子馅儿的东西。

　　有娘健在，便是长不大的孩子。没娘疼爱，孤单委屈常袭心头。

　　想起守寡的娘，我想哭！

　　注释：侯，等着我回来。

　　　　　说道，习惯，讲究。

　　　　　激，用凉水浇。

　　　　　歇窝，停一天，不下蛋。

　　　　　上手，熟练。

　　　　　额娃，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