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一篇博客)
我的父亲母亲都姓雷
我的祖父雷恪,《中国美术家名人辞典》是这样记载的:“雷恪(一八八0~?)【现代】字恭甫,晚号南郭翁,又称南郭居士,一号宝甓居士,长沙人。……清邑庠生。工花卉、山水,兼工篆刻。。。。。解放后任文史馆馆员。”该《辞典》还刊载了我伯祖父雷恺、叔祖父雷悦的生平简介。《湖南省文史馆馆员书画作品选》也刊登了我祖父雷恪和伯祖父雷恺兄弟二人的书画作品及照片。对我祖父书中是这样介绍的:“国画家、古物鉴赏家。长期从事艺术教育和创作。”等等。祖父兄弟雷恺(清末举人)、雷恪、雷悦三人,曾被艺术界和学术界称为“湘史三杰”。又有“雷氏一门三绝”之称(三绝指诗、书、画)。艺坛则赞之曰:“八法能兼六法通,丹青、篆刻一门工……”
去年底湖南卫视“金鹰纪实”播出了这样一档节目《长沙民国巨贾列传----讲述雷韵伯和他经营的雷同茂》,雷韵伯即是我的外祖父,电视里接受采访的雷韵伯的女儿雷韫玉是我母亲,摄制组还来湖南科技大学采访了我。
我祖父雷恪是国画家,外祖父雷韵伯是商业巨贾。这就是我们家的出身背景。
母亲年轻时聪颖美丽,外祖父做生意常要购买许多字画和篆刻做应酬,就让母亲去书香门第雷氏家族买,或去帮着取回字画篆刻作品。在那里,母亲认识了我的父亲----- 一个英俊的大学生,还结识了一批年轻的知识分子,渐渐地母亲深深爱上了我的父亲。外祖父极看重这个聪颖美丽的女儿,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并想培养母亲作为他生意的继承人,她希望母亲终身不嫁,要嫁也要在商界、在他的圈子里找一个适当的人,当时追求母亲的有钱人很多,亲戚们至今还常提起母亲当年拒绝富家弟子的钻戒,而一定要嫁给我父亲这个穷大学生的故事。外祖父当时特别疼爱这个女儿,一次母亲看重了一件貂皮大衣,平日克勤克俭自己的外祖父心里虽有些不舍却二话不说就给母亲买下了,或许优裕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子没有太多的功利观念吧, ……母亲违背了外祖父的意愿,她执著地追求真挚的爱情,嫁给了父亲……
为此母亲毅然从她富有的家庭出走,自己谋了一份小职员的工作,用微薄的薪水维持着自己的小家,同时这个小家还不断有一些无钱辍学或失业无处安身的朋友居住。父亲一位朋友失业了,一直找不到固定的工作,就在父母那个小家住了大半年,几年后这位朋友要结婚了,因他父母已不在世,我的父母就作为男方家人操持婚礼的一切,且腾出自己的“半间草屋”做新房,这对夫妇后来把我们视为儿女,我们称他们为干爹妈,去年干爹临终前嘱咐干妈,一定要记得每年给我的父母寄茶叶和菊花。
解放后父母都从事技术工作,工作生活环境很好。他们珍惜这一切,同时从心底里热爱新中国,我们的童年非常幸福,我们姊妹是在非常宽松自由的氛围中成长,父母从不对我们施加任何压力,可谓无为而治吧。在五六十年代,我们都小,父母就按年龄依次为我们定阅三种杂志:《少年文艺》《儿童时代》《小朋友》,每天晚饭后,一家五口围坐在一张很大的实木桌上,父母看报读书,孩子们也看各自的书,每个夜晚家里都静谧而温馨,父亲中外名著都喜欢读,母亲则偏重读外国名著。弟弟雷颐在小学三年级时就皱着眉头看大人的报纸《参考消息》,儿时就表现出他的兴趣所在,今天作为中国社科院的研究员,研究近代思想史的著名学者,读书、思索、著文,已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母亲订阅的《苏联妇女》杂志,一直伴随着我和姐姐精神的成长,姐姐雷双是知名画家,她在绘画方面表现出来的天赋也是从小家庭熏陶出来的;我在大学任副教授,坚持文学创作。母亲是个很讲究生活品味的人,她爱看电影、听歌剧,看舞剧,那时父母机关会发一些歌舞剧票,父母只有两张票,自我们懂事后,父母从来是把这难得的机会给我和姐姐,中央歌舞剧院的《宝莲灯》,实验话剧团的《马兰花》,前苏联芭蕾舞团的演出等等,在那个时候这些高雅的艺术给予我们姊妹至深的影响,这种影响是一生的。我也还记得在父母机关举行的舞会上,母亲蔚蓝色的裙子在飞舞飘扬,曲终舞停我会跑上前去用我的脸贴着母亲的裙子,那光滑丝质的感觉真好!那时侯我盼望自己快快长大,我多想象母亲一样美丽,象母亲一样旋转啊……
后来W
.G开始了,母亲被当做“紫铲街机小洁”匹逗,为了和紫铲街机画清届现,母亲把自己最心爱的美丽的丝绸旗袍撕扯成碎片,用菜刀砍断彩色的高跟鞋,她那些美丽的彩色大照片在火焰中慢慢卷曲,化为灰烬……我躲在墙角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紧接着,父亲又一夜之间也突然成为“街极低仁”,当时君代表找母亲进行严肃地谈话,要她坚决与“街极低仁”彻底画青届现,同时也要母亲为三个孩子的前途考虑,快刀斩乱麻,迅速与父亲离婚,母亲没有答应……后来母亲也被究逗,“隔眀哌”揪着母亲的头发,把母亲踢得在地下直滚,母亲不肯地投任醉,更没有一滴眼泪,“隔明哌”愤怒地吼着:你放老实些,你孩子就要夏香了,大冷天,他们连铺盖都没人准备,你不地投任醉就别想见孩子!这几句话真厉害,它一下击中了母亲,母亲落泪了……父亲被拯得更厉害,他被格里起来,从精神和肉体上受尽折磨……父亲说当时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但想到我们和母亲,他还是挺过来了……
随后父母被夏方到浓寸断链,在浓寸生活了七年……
在那七年里,当地的农民对我父母极好,称谓老雷伯,老雷母,视我父母为亲人,有次父亲连续几天高烧不退,村里老乡知道了,竟然每家带上三五个鸡蛋来看望,大婶们轮流帮我母亲照顾父亲。。。。。至今老人还在念叨,唉,今生可能不再有机会去看望这些父老乡亲了。。。。也还记得当时农村每晚要在十一点半以后才供电,习惯了夜读的父母就先小憩一会儿,再起床看书至凌晨三点以后睡觉,北方浓寸的寒夜格外长格外冷。。。。。
今天,父母定居北京,老父雷永金九十二岁,从小受到家庭的熏染,工科出身的他,退休后竟然拿起刀就能篆刻,今天九十多岁的老人视力已不太好,他就趁着大晴天在阳光下篆刻,手也没那么有劲儿了,他就天天练手劲儿,父亲说,我不能闲着,一天都不能!老人至今还陆续在书刊杂志发表篆刻作品呢。母亲也已进入耄耋之年,却对艺术情有独钟,尤以书法见长,母亲少年临帖,至今满头银丝仍坚持此功课,老母亲习字时,老父亲常坐在一旁为她研墨,我们笑老父是“蓝袖添香”。。。。现在母亲常为社区挥毫泼墨,韵味隽永……
母亲颇具个性,父亲温和包容,有时笑问老父,我母亲这大小姐脾气怎样啊?父曰,总记得你母亲年轻时为了要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你妈年轻的时侯真是多愁善感啊,我在外地工作,她就写信给我,那个字啊细细密密,厚厚的一打信纸泪滴斑斑。。。。父亲不是一个主动型的男人,所以我们常说母亲独具慧眼,因为一个有修养温和包容的男人最能让女人感到幸福!
父亲晚年常忆长沙,但他行动已不方便,南下难以成行,他就把对故乡的思念一刀刀刻在了这一方方的石头上,父亲刻了许多有关长沙的闲章,相信这时的父亲一定在回忆六十年前那个聪颖美丽多情且具叛逆精神的女人,那个娇小的女人曾经克服了重重阻力跟着心爱的人走遍海角天涯……
父亲送给我许多闲章和拓片,我常拿着它们细细把玩:“书生习气不可无”
“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多情乃佛心”“一花一世界” “老去自怜心尚在”
“人书俱老”“回望长沙”“长忆天心阁下城南旧梦” 意境深远。还有,一只刻有“一帘花雨读南华”的印章,透露出老人那心中的佛境道心仍在他生命节奏中荡漾……
傍晚,我陪着父母漫步在宽阔的长安街,父亲戴着金丝眼镜,风度翩翩,在浓郁的树荫下,他仍象我小时候那样,携着我的手,轻轻地、慢慢地吟诵着古人佳句:“……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哦!”
淡淡的晚年咏叹在斜阳里飘拂!

年轻时的母亲

四九年父母摄于长沙



梅葆玖先生(右)祝贺我的父母五十年金婚
以上是我父亲雷永金的篆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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