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向来很短，过完年没多久，马上就开学了。开学没两天，正逢元宵节。为了搞活节日气氛，学校准备开个元宵灯会，所有的灯都由学生自己制作，还进行评奖。当然你若不会制作灯，也可猜谜。这也有奖。

罗西觉得自己粗手笨脚，对手工活儿很不擅长，她向来对劳技课手工课都很排斥，所以做灯这事儿，她一点都没想。至于猜谜，她倒是有点儿兴趣。

佳宁听得此消息，沉思了半晌，说她要做一个小桔灯。

“就是冰心的《小桔灯》？”罗西吃惊地说，“这个桔子真能做灯吗？我很怀疑。”

“我以前做过的，”佳宁说，“不过现在这季节大桔子有点难找。”

“这个不难。”罗西说，“我们到洋泾镇上去瞧一下，如果没有，再到市区的水果店看一下，应该有的，就是价格贵点。我来买桔子，你负责做就行。”

不过镇上水果店的桔子都不是很顺眼，不是小了，就是那皮瞅着蔫巴巴的，根本不是做灯的料。最后还是罗西的妈妈帮忙搞定了两个大桔子。

元宵那天是周五，因为周六上午有课，学校的住宿生都没回家，而走读生离家近，吃了晚饭都又来了学校。

从操场到曲径通幽处，凡有树的地儿都挂了学生们自制的灯。传统的灯不少：兔子灯、荷花灯、走马灯，元宝灯……奇思妙想的灯也很多：诸如飞船灯、金鱼灯、蟒蛇灯……

由于桔子又大又好，帮了大忙，佳宁的小桔灯做得很顺利，看着很喜人。此时它正挂在花园那株乌桕树上，小巧而精致，那点点晕黄的光给人以浪漫温暖之感。

“原来冰心的《小桔灯》还真有现实版啊？我今儿可真见识了。”说话的是亦婷，她指着小桔灯“啧啧”称奇。

“是啊，我们佳宁的巧心慧手，无人可及！”罗西兴奋地为佳宁唱赞歌，“这小桔灯要得不了一等奖，评委们的眼睛就是瞎的！”

“一等奖不大现实的，”亦婷摇摇头，“我刚才看到一个鹅蛋灯，那做得才叫一个绝！”

“在哪儿？我得去看看！”罗西听说这鹅蛋还能做成灯，觉得很新奇，立马来了劲，沿着亦婷指点的方向去了。

那个鹅蛋灯确实很绝，上头和下头都镂了两个孔，下边还横了一根小细竹，上有一小钉，插了支小烛，照亮了整个蛋壳上面的一阕词，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写元宵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虽然字有点小，但还是很清晰，罗西用她清越动听的嗓音把这词念了一遍，然后回转头去，看到在她身旁的是赵晖，她不禁感慨道：“这人挺有才的。”

赵晖点头道：“嗯，创意挺新的。”

罗西纳闷地说：“这竹子是如何牢固地粘在蛋壳里而蛋壳却不破碎？能在蛋壳上写成这么一首词，可见这人心思很缜密。我得见见这个作者。”

赵晖故意逗她：“什么？你要见辛弃疾？天哪！恕我无能为力。”

罗西便故作正色道：“不许曲解师傅我的意思！”

两人正驻足说笑，姗姗跑过来，挤眉弄眼地：“两位才子佳人，聊啥呀？笑得如此开心？”

“在研究哪位才俊奇思妙想搞出了个鹅蛋灯？看来一等奖非他莫属了。”罗西笑着说。

“英雄所见略同。”姗姗说，“我也觉得这鹅蛋灯的主人高妙啊！简单低成本却又别出心裁，让人不得不叹服。”

“你们真不知道是哪位高妙之人制作的呀？”天鸿向他们走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你知道啊，快告诉我！”罗西扯住天鸿的袖子。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天鸿示意罗西扭头去看。

罗西看到的是金刚钻，他站在一个暗角处，离他们有五六步远的距离，正乐呵呵地瞧着他们。

“我真是有眼不识高人，高人就在眼面前，”罗西说，“金刚钻啊，我只以为你数理化棒，原来手工也是登峰造极啊，还有那书法，那词，你太神了呀！”

“这蛋壳上的字是我写的，”天鸿说，“你别把所有的美誉都给他一个人嘛！”

“那用鹅蛋作灯这创意是谁想的呀？”罗西疑惑道。

“创意是狼想的，制作是金刚钻，写字是本人，”天鸿解释道，“集体的智慧就是不一样啊！”

“你们是三个臭皮匠，把我们佳宁这么个诸葛亮都比下去了，”姗姗不客气地说，“一等奖的奖金要拿来请客的哦！”

“三个臭皮匠里，我还是最佩服狼，他这点子真神！”罗西由衷地说，“我得问问他，怎么想出来的？”

“罗西，把那字写上去也是不容易的。”赵晖说着，很难得地把赞许的目光投向了天鸿。

“是啊是啊，但最不容易的就是狼。”罗西说着便继续观灯去了。

灯花花绿绿的看着琳琅满目，有制作精良的，有粗制滥造的，有平淡得不行的……罗西看了半天，把灯全看遍了，觉得还是狼这个鹅蛋灯最特立独行，佳宁那小桔灯也不错，但只能屈居第二了。

罗西把她的想法告之于姗姗，她表示同意，但同时说：“你也别忙着给这些灯评奖了，去猜猜谜。”姗姗说话时手上拎了个袋子，袋子里是猜谜得来的奖品，罗西一看尽是些明信片、小本子、自来水笔这类小东西，她就不感兴趣。

“奖品是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奖品意味着智慧。”姗姗劝导罗西，罗西觉得有道理，是得至少猜一个谜显示一下自己的智慧。于是她便去小花园深处的谜海看那些谜面。

仿佛好猜的都被猜走了，剩下的都不那么好猜。

诸如“GOOD MORNING”要猜一个字，罗西想半天也想不出来。

再如“前线有变”也是打一字。

再如“回”，猜一个成语。

还有“一人爬上门，门上青草生”打一字

冥思苦想好久却始终想不起来，罗西决定去找佳宁做救星。佳宁晚饭后一直在教室里背英语单词，外面的热闹她只是略微瞧了一下，并没像罗西那样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刚走到教室门口，却见佳宁正从里面出来，与她同行的是金彤。两人也正准备看灯去。

“两位高手，麻烦你们帮忙猜几个谜。我想得都头痛。”罗西拉着她们便往谜海处走，一路走着一路把萦绕在她脑海中的那几个谜说了一遍。

“一人爬上门，门上青草生。打一字？”金彤皱着眉想了想，说，“那不是芮字吗？”她写给罗西看，罗西觉得很对，便连夸金彤聪明。

她夸金彤时，佳宁把另两个“前线有变”和“回”字的谜底也研究出来了，一个是“乡”字，一个是“表里如一”。罗西便兴高采烈地跑去领了奖品，蹦蹦跳跳地塞给佳宁和金彤，但那个“GOOD MORNING”却难住了她们。

“早上好，用英文说是啥意思？”大家都不明就里。这个谜面就孤零零地一直悬在上面，高处不胜寒的样子。

现在就剩这一个谜了，领奖处的两个值班老师为了激发学生的积极性，他们也好早点回去，便发布消息说：谁能猜出此谜，就奖一部《辞海》。

“我家有《辞海》，我不稀罕。要是奖一套中华书局的《史记》，我……”罗西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奖天上的月亮你也猜不出来。”说话的是狼。他也过来了。

“你要把月亮摘下来，我一定猜出来。”罗西和狼杠上了。

“你先猜，猜对了，我去给你摘月亮，保证摘下来。”狼好狡猾。

“是不是谁猜出来你就去摘月亮？”佳宁看着狼笑道。

“除了你，其他人是。”狼看着佳宁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儿就有点怵，他觉得在其他人面前说说大话无妨，但在佳宁这才女面前，不能这样。

“好啊，金彤猜出来了。”佳宁笑吟吟地宣布。

“是吗？”大家都看向金彤。

“英语是西方语言，用西语说早，就是个谭字。”金彤解开了谜底。大家仔细寻思，确是如此。

“快去摘月亮！”罗西不依不饶地推搡着狼。

狼有些窘迫地搔了下头皮，看了一眼金彤。

“是啊，要言而有信。”墙头草也过来了，跟着起哄。

“狼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姗姗观灯猜谜过程中其实一直都悄没声息地注意着墙头草，看到他发话，止不住应和他道。说话间悄悄地把手臂插在他的臂弯处，但墙头草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她的手，离她远去了，姗姗无言而难过地瞧着他的背影，想着今生她可能真的不会拥有他了。

“我要是把月亮摘下来，又有啥用呢？让它悬在天上吧。”狼找着托辞。

“不许赖！不许出尔反尔！”罗西不容狼这态度。

“好了好了，别闹了，”天鸿看狼处于劣势，便过来帮忙，“瞧天上的圆月多好，满盘清辉，我们好好欣赏吧！真被摘下来，这个夜少了多少乐趣啊！”

“还是你够哥们。”狼感激地说道。

“狼，你可以不摘月亮，但是你得以另一种方式为你的大话作一点补偿。”佳宁沉静地说着。

“是的。你要永远记住，在这个元宵节之夜，你欠金彤一个月亮。”罗西意味深长地说道。

“呵呵。”狼不置可否地搔了下头皮，偷眼看了下金彤，她一直静默无语地看着他们几个热闹地争，这会子她似有些难堪，轻声说了句：“我去领奖。”便走出了这个热闹的圈。

人群散开了。罗西和佳宁挽着手等着金彤领奖回来，好一起回宿舍。夜已经深了，校园里人影寥落，但天上的那轮满月，安闲地用幽静的银光抚摸着她们。

本文选自《建平园的风》中的“难言高三”中的一个章节，有删改。